刘悯手里拿着的那筒纸很是扎眼,由不得人不去注意。
“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秦老夫人笑着问。
刘悯听见了,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走了过去,到了跟前,礼也不顾,径直把纸展开给祖母瞧。
“老太太也看看,这牡丹如何?还有这两句诗。”
秦老夫人看画时便已十分惊喜,再读诗,喜得简直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才好。
“这画也好,诗也好……”一双早已浑浊的双眼,此刻有无限的光彩,“怎么这样好了?什么时候的事?我只当你不爱这些呢,先前那样不上心!”
刘悯知道祖母这是把画当成了他的手笔,忙解释道:“画可不是我的,字也不是我的,不过这两句诗倒货真价实是我作的。”
“不是你画的?那是谁?”说着,自己想了起来,“是善来吗?”
“对!就是她呀!”刘悯弯起眼睛,笑说:“她真的很会画,简直挥洒自如,要我说,莫说是同龄的,便是我认识的那些久负盛名的大家,恐怕也比不上!我想所谓天纵奇才,便是这般吧!”
刘老夫人不由得再次看起画来,不住地点头,说:“真是难得,这么一个人,若不是……”她笑起来,看向刘悯,“也是你有福……”
这话是有些深意在的,但是刘悯没有往深了想,因为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这牡丹是她今儿一早过去我叫她画的,凡事都有个因由,我为什么叫她作画,老太太可知道内里的因由?”
这怎么想得到?秦老夫人只能开口问。
“是因为什么?”
说到这件事的起因,刘悯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边笑便和秦老夫人说:“因为她穿松霜绿配白青,又穿一双蓝色的鞋,绣好些花草,配色一点不高明,我就想,她一个会画的人,还画得很好,怎么能不会配色呢?我起了疑心,于是叫她画一幅牡丹出来。”
秦老夫人活了这么些年,洞察人心的功夫早已经是炉火纯青,刘悯话里的深意,她当然是领会到了,但是并不很确定,怕自己是想错了,所以还是要问。
“然后呢?”
刘悯就说:“老太太找几块素净料子给她做衣裳吧!要是还叫她穿婆子浑给她的那些,太糟蹋人了!”
他是管自己的祖母要东西给善来。
这是先前从没有过的事,他何时关心过旁人的穿戴?他待她是真的很不一般。
秦老夫人觉得非常快心。
她早说过的,只要善来能叫刘悯高兴,她绝不亏待她的。
“好呀!怎么不行?我记得今年京城那边送过来的料子里,有块山梗紫的,还有珍珠灰的,桑蕾的,淡绿的似乎也有,都是素净颜色,全给你,好不好?”
刘悯笑道:“怎么是给我呢?”
正说着,秦珝走了过来,看两个有说有笑,就问:“老太太和怜思说什么呢?这样高兴。”
秦老夫人忙朝她招手,“快过来,瞧瞧这画,还有你兄弟作的诗。”
秦珝接过画纸,认真看了起来,过了会儿,她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起刘悯来。
秦珝也是学过画的,她家里虽然景况大不如前,但她毕竟是受看重的大小姐,秦家没有委屈过她。她学过,但是不爱,她是一个讲究实际的人,会那么几笔,能说得出去,也就足够了。
她懂画,自然能瞧出手里这张画的好来。诗她也懂一些。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表弟,除了出身,才华也是好的。
她看着他,仿佛今天才认识了他。
“真好,画好,诗也好,字也很好。”
她转头去看秦老夫人,“老太太教得真好,人都说伯父能做探花,是因其人聪颖绝伦,依我看,老太太只怕也居功至伟。”
秦老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有显著的喜悦,秦珝的话显然是说到了她的心里,她高兴,但还是连连摆了摆手,说:“我倒也想,只是我的才能实在有限,你伯父自小主意就定,他有那些成就,全实靠他自己,我是没帮上什么,可不敢把功往自己身上揽!还有你兄弟,我自然还是没有什么能教的,是他自己人才好!”秦老夫人是个实诚人,向来实事求是不务虚名,“那两句诗倒是他做的,至于画和字,都是善来的,善来,你还记得是哪个吗?就是昨日过来谢恩的那个,你还说要吃她带来的东西,可想起来了?”
“是她!”
秦珝的脸霎时白了,忽然,耳朵里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眼看她怔住了,秦老夫人忙问:“玉儿,你是怎么了?”
好一会儿,秦珝才回了神,脸色却还是苍白。
秦老夫人不由得担心起来,抓住她的手,转头去问她身后的丫头,“小姐怎么了?你可知道?可是不舒服?”
丫头哪里知道原因,只管唯唯诺诺。
秦老夫人生了气,“一问三不知!你就这样伺候小姐吗?”
刘悯已经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了,因为秦珝先前的话,得罪了他。
本来就对她有所不满。
他开了口,“秦姐姐可是睡得久了,糊涂了?”说着,偏过头,也是问丫头,“姐姐何时起的?你如实答。”
丫头颤着声回:“小姐、小姐是辰时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