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观姜忘目前的状态，现在这般，仍远不是他力量的尽头。

五百年来，这是伏吟第一次正视姜忘的能为。

关于上古，神魔之战后，伏吟其实也忘记了许多事。

但伏吟起码还记得，上古无需修行。

人得神垂怜，只需一粒仙丹，便能长生不老，甚至于得到呼风唤雨的力量。

但再怎么吃仙丹，人的力量始终都不可能超过赋予他们力量的神。

天仙再如何也是“仙”，伏吟总未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不得不承认，一个“仙”竟能拥有比肩神明的力量。

外八方蚀毒阵已经破了七处，如今只剩下度化山了。

但此时此刻，无论伏吟还是姜忘，都看不见度化山中的情景。

因为整座度化山都被裴休撕裂虚空构筑的虚世笼罩。

伏吟倒是知道对付裴休的妖魔是谁，可她不知，裴休为什么要把那妖魔拖入虚世之中。

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但伏吟眼下并无空细思。

星辰宫中，看不见的剑气自四方八方而来，稍有不慎，她就会被那无形的剑气划伤。

试探到此为止，再缠斗下去就是不智。

但正当伏吟想要撤退之时，天际忽然层云翻涌，雷声轰鸣。

猝不及防地，一道天雷劈落。

磅礴可怖的力量瞬间席卷整座星辰宫，于孤竹而言，此天雷就像澄澈温暖的灵泉，柔和地润泽身心。

但同为妖族，伏吟只是被那纯白天雷擦过胳膊，便肌毁骨化，神魂一片焦黑。

这天雷于冥雪而言更是剧毒，不过一会儿，冥雪便开始身形溃散。

与此同时，无形的剑气凝聚，姜忘的眼眸愈发冰绿。

湛然常寂之剑，已于冥冥之中指向伏吟与冥雪。

伏吟虽看不见姜忘的剑气，也感受不到姜忘的杀意，但她却久违地感受到了恐惧。

生死攸关的恐惧。

神色一变，伏吟再无一点保留。

背上突然生出羽翼，漫天雷劫中，伏吟化出本相，仰天啼鸣。

比蛊雕还大的巨鸟，翅膀完全张开时，遮天蔽日。

深紫色的毒雾自她羽翼间逸散，凝结成保护结界，挡住了漫天雷劫。

毒雾不断被天雷吞噬，又不断自伏吟身上溢出。

不过瞬息，伏吟翎羽的光泽便黯淡了下去，羽毛也扑簌簌掉落，消弭在天雷劫中。

纯白的雷劫，冥雪也是第一次见。

就在伏吟化出本相的瞬间，冥雪也化出了三千恶鬼莲花相。

星辰宫半空，同样巨大的鬼脸莲花漂浮在冰紫色的巨鸟之下。

厉鬼冲天的怨气与冥气融入毒雾之中，化作屏障，共同抵御着天雷劫。

渐渐地，伏吟身后的虚空缓缓地裂开一条深紫色的缝隙。

已走到这一地步，姜忘当然不愿意功亏一篑，纵虎归山。

衣衫猎猎飞舞，纯白灵气不断自姜忘身上溢出，升腾至半空，凝成一相。

天衣璎珞，白纱披帛，七彩光芒环绕周身。

正是姜忘的天仙本相，庄严肃穆，纯然澄澈，远比伏吟与冥雪的本相巨大得多。

姜忘抬手，天仙相也抬起手，无比可怕的威压，竟让伏吟好不容易撕开的虚空再度凝聚。

天仙，通天之境，上天之仙。

化出本相后，姜忘的力量已经接近于天。

天仙相随手发出一道仙光，就能突破伏吟设下的毒雾屏障，洞穿伏吟一边的翅膀。

惨叫一声，伏吟立即跌落，幸好冥雪化出的三千恶鬼莲花本相接住了她。

被仙光洞穿的翅膀还在不断溃烂，天雷轰炸下，伏吟凝出的毒雾屏障也愈发薄弱，失手被天雷劈中了好几次。

未等伏吟从剧痛中反应过来，天仙相的手复又抬起了。

这一次，天仙相对准的是伏吟的心窍。

千钧一发的时刻，姜忘的身后却忽然裂开一道血红的缝隙。

一柄镰刀破空飞来，对准的却不是姜忘，而是孤竹。

此时此刻，姜忘的心神全放在伏吟与冥雪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孤竹。

或许是太过突然，孤竹竟也没反应过来，直直地被那镰刀洞穿了心窍，又勾着往血红缝隙里去。

就在孤竹差点被勾进那道血红缝隙中时，半空中，天仙相的手蓦地转向，一道仙光发出。

感到危险，镰刀立马消散，那条血红缝隙也飞速消失。

但天仙相发出的仙光还是穿进了缝隙中，追随阿祢乱而去。

借阿祢乱创造出的机会，只一刹的功夫，伏吟与冥雪已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散去天仙本相，姜忘接住重伤的孤竹。

他伤在了心窍，远比崔归伤得更重，诅咒也种得更深。

“抱歉，”脸色惨白一片，身体已如此痛，孤竹仍挣扎着维持住了神智的清醒，愧疚难安道，“每次想要帮你，却总是事与愿违，反而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