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还是游刃有余的,阿祢乱能一边挡住随心剑的剑招,一边故意说些别有目的的话来刺激姜忘。
但很快,整座七圣涯都被随心剑剑气笼罩,草木、碎石、山风、海浪……甚至连无形无物的虚空都沾染了姜忘的剑意。
看不见的剑招,密布整个七圣涯,根本无从防备。
纵使有妖气护体,阿祢乱的小臂也还是突然出现了一道剑伤,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手腕、双膝、胸膛……崔归身上有什么伤口,阿祢乱身上就出现什么伤口,愈来愈多,也愈来愈重。
剑气砭魂,凌迟一般的痛意,身上的银饰叮叮当当掉了一地,阿祢乱也终于站立不住,手撑着镰刀,半跪于地。
他脸上也有剑伤,从额头自下颔,两道交叉的剑痕穿嘴而过,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剑气伤了喉咙,阿祢乱暂时说不出话来,但纵使已如此狼狈,他脸上的笑却丝毫不减,甚至愈发癫狂。
这一剑招,他在五百年前也领教过,正是逍遥剑法的第十式,无无。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此一剑,比之五百年前他领教过的那一剑更冰冷肃杀,淡漠无情。
他远非姜忘的对手,五百年前阿祢乱就深知这一点。
但令阿祢乱没想到的事是,即便如今出现在七圣涯的并非姜忘本身,只是随心剑的一道剑影,他竟仍无一丁点还手之力。
五百年前他就曾诧异过姜忘的能为,五百年后,直至此刻,阿祢乱才恍然间惊觉,他当年对姜忘实力的判断,还是错得离谱。
当年死于姜忘之手,他只以为是因他被天雷所伤,力量并不完全。
可现在,他的力量不完全,姜忘的力量远比他更不完全,对付起他来时竟如他方才对付崔归那般,轻轻松松,易如反掌。
难道这才是姜忘真正的实力?
怪不得,伏吟叫他来此,却没要求他一定要守住蚀毒阵,而是叫他尽力试探。
粗涩喑哑的笑声自喉间溢出,阿祢乱心底忽而翻涌起极致的愉悦。
他已很久很久,不曾有过这般激烈的情绪波动。
笑意癫狂,阿祢乱眼中逐渐蔓上来了一抹浓紫,细看之下,正是伏吟翎羽的形状。
手中紧握着的血红镰刀忽而一分为三,一者挡在身前,一者飞向崔归,一者被黑紫色的浓雾包裹,直奔七圣涯底而去。
下一瞬,漫天无形的剑气凝成了一道雪白的剑光,破空而来。
磅礴可怖的力量,势不可挡,不仅洞穿了阿祢乱挡在身前的血红镰刀,还穿阿祢乱胸膛而过。
血如泉涌,阿祢乱的胸口竟被随心剑破开一个洞来。
幸好伏吟在他身体里留下了定魂翎,此剑才没能吸走他的神魂,否则他就不仅是身受重伤那么简单了,而是神魂再度被随心剑拘役,封印剑中。
与此同时。
崔归身前,一道雪白的身影忽而出现。
正是姜忘。
一手抬起,化去血红镰刀的攻势后,姜忘另一手则向下按去,治疗起了崔归身上的伤。
原先的那道剑影则追着飞向七圣涯底的那柄血红镰刀而去。
涯底,预备开启蚀毒阵的那柄血红镰刀很快便被随心剑追上,砰的一声碎裂。
剑影一瞬未停,随即冲入蚀毒阵中,很快又将伏吟设在蚀毒阵上的保护阵击碎。
没了阵法保护,设在七圣涯涯底的蚀毒阵更是不堪一击,书在阵上的咒法被打破,在随心剑剑影的冲击下,蚀毒阵顷刻间便分崩离析。
阵法中的蚀毒畏惧随心剑剑气,纷纷化作浓紫色的烟雾,溃散而逃。
但如何能逃得过呢?
整个七圣涯都被姜忘的剑意笼罩,一微尘的蚀毒也逃不出去。
涯底翻飞的紫黑色蚀毒,再如何费力挣扎,也无可避免地死在了冰冷锋利的剑气中,灰飞烟灭。
七圣涯上,血红的眼欣喜若狂,阿祢乱盯着骤然出现在崔归身前的熟悉身影,剑痕交错的脸愈发狰狞诡异。
姜忘果然强的恐怖。
他的血红镰刀一分为三,本是逼姜忘情急之下做出取舍。
不曾想,姜忘不仅心剑能随心所欲地跨越虚空穿越至此,分神也能。
只一道分神,就抵住了他全力施为的三道攻击,甚至还重伤了他。
白衣猎猎飞舞,冷香袭来,眼前的身影仍同阿祢乱记忆中的那般。
超乎想象的强大,非但没让阿祢乱心生畏惧,反而让阿祢乱更加兴奋,激动万分。
身体甚至激动得颤抖,按耐住心下不断翻涌而来的极端愉悦,阿祢乱握紧了手中的血红镰刀。
想见的人已经见到,答应伏吟的事也已办完,他没有再留在七圣涯上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