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天了,姬恪心想,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他不能在此时,更不能在此处,做注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不能折辱姜忘。
化出獠牙,姬恪蓦地张嘴,咬住姜忘脖颈。
毒液注入后,姜忘身体蓦地一软。
镜月剑哐当一声落地,姜忘闭上眼,倒在姬恪怀中。
银月之下,姬恪半跪在竹林中,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姜忘,一动不动。
他身上流了太多的血,汩汩地汇聚成了一汪血泊,将姜忘的粉衣都染成了红衣。
入魔之人极易被血刺激,发疯失控。
面颊贴着姜忘的面颊,于这滔天血腥气中,姬恪还能闻见姜忘身上散发出的冷香,清幽静谧。
正是这股香气,牢牢地牵拽住了他,让他不至于彻底失控,被心魔占据身体。
无论心魔在他识海中如何说,姬恪都只有一个回答。
不。
不可以。
他的师尊,就算他得不到,也不容旁人觊觎半分。
纵使是从他心底生出的心魔,也不可以。
心魔是魔,非他。
与心魔抗争了好一会儿,姬恪才终于将心魔压回心底,再度平静了下来。
正当他抱起姜忘,打算返回荧惑宫中时。
冰紫的灵气中,伏吟从天而降。
姬恪身上的伤已经止住血了。他方才也为自己和姜忘都施了清洁咒,是故现在看起来只是有些苍白虚弱,没有那么狼狈了。
“蛊雕与长蛇都没能发现孤竹,”望了他一眼,伏吟又道,“先在镜月殿待一会儿罢,我为你疗伤。”
姬恪现在已完全提不起心思去抓孤竹了。
没有孤竹,也会有其他人。
无论哪一个,姜忘都会为这些人挥剑向他。
他与姜忘之间的矛盾,从不再这些人上。
绕过伏吟,姬恪道:“我无事,你帮我照看一下姬青就好。”
伏吟没有阻拦。
待人离去,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镜月剑,多少有些意外道:“好一个妙无仙尊。”
蛊雕飞来,伏吟将姬青带上鸟背,往镜月殿中飞去。
荧惑宫。
姬恪抱着姜忘泡进温泉时,已然比平时迟了半柱香的时间。
按理来说,方才在镜月天上时,姜忘就应该感到疼痛无比。
可姜忘不仅神色如常,甚至还能召来镜月剑,劈他一剑。
他师尊的痛与不痛,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还有,分明被封印了神魂与经脉,姜忘竟然还能挥出那般威力的剑招。
初时,姬恪十分意外,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其中原理。
其实早该猜出来的。
在第一夜姜忘为他诊脉之时,他就应该猜出来。
如此这般,其实也不算姜忘骗他。
是他自己太笨,答案就摆在眼前,仍看不出。
水雾氤氲,热气蒸腾,伸手,姬恪轻轻地抚上姜忘眉眼,心想:好好睡上一觉罢。
他这次注入的毒素刚好够姜忘昏迷到后天亥时。
到时,是成是败,一切便都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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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漂浮在虚空之中,耳边隐约传来水流激荡的声音。
姜忘睁开眼,或者说他以为他在睁眼,但周遭仍是一片漆黑,无任何一丝光亮。
怔了怔,混沌了好一会儿,姜忘才终于记起。
他并非真正地醒来,而是从寄存在母蛊中的那道神识里醒来。
在镜月天上见到蛊雕之时,他便在心窍里的母蛊上设下咒法,确保之后无论姬恪如何对他,他都能保留有一丝神智的清醒。
好在,最差的那种情况并没发生,姬恪没有被心魔控体,只是迷昏了他。
此时此刻,姜忘能感觉到自己正躺血红冷玉床上,姬恪则在一旁守着他。
他现下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看起来已经做不了任何事了,应是姬恪最松懈的时候。
更何况,只剩一天了。
再冒险,他也不得不为。
思忖片刻,姜忘将神识接入子蛊。
利用之前存放在母蛊里的佛力,他借子蛊中姬恪的心头血,对姬恪施下了拨观照影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