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越一早起了身往大理寺走。
大理寺的人已经认识她了,语气也熟络了几分。
“颜郎君起得真早,可用了早饭了?”
“来的路上买了个胡饼,你呢?”
那衙役苦笑。
“别说吃饭,我怕是要保不住饭碗了!”
颜清越这才发现几个衙役身上都带着伤。
“这是……你们怎么都受伤了?!”
衙役长叹一口气。
“您还不知道呢,昨晚有人夜闯大理寺。把我们大理寺给烧了!”
“徐佩之还活着吗!”颜清越急忙问道。
“没了,他和几个犯人都被烧死了。”
这群人下手可真够快!也真够聪明!
直接把人杀了,根本没有动用大理寺里的钉子!
现在看来,要么是大理寺里没有他们的人,要么是他们在大理寺里的钉子十分重要,重要到,他宁愿火烧大理寺都不愿意动这颗钉子!
“我先进去看看闻仵作他们。”
她快步走进,熟门熟路去了验尸房。
闻蝉果然在。
她坐在验尸房门口大口大口灌着水喝。
“来了?自己坐吧。”
颜清越坐下。
“昨晚的事情我都听衙役们说了。你可有受伤?”
“没有,就是呛了几口烟。”闻蝉清了清嗓子,“昨晚真是惊心动魄。”
她的脸上带着冷笑。
昨晚刚过子时,闻蝉才把四具尸体都收殓好。
正准备回值房休息的时候,忽然窜出来一群黑衣人。
“那群人武功好得吓人,就连我们大理寺的高手都抵挡不住。我和少卿怕是来劫走重犯的,就先去保护了那些重犯,没想到,竟然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那些人直接冲去徐佩之的牢房放了一把火将人活活烧死了!”
她指了指验尸房。
“死了三个,尸体都在里面,我刚刚验完了,确实是被烧死的。”
颜清越心里有些担忧。
柳自然也是他们的目标!
“死的另外两个犯人叫什么名字?犯的什么罪。”
“俩人渣,奸杀妇人的。我本来是想着把他和那俩人渣关在一起,好让他吃点苦头,结果……”闻蝉耸耸肩膀,“郎狱丞记恨我了,他还没有用刑呢人就死了。”
听见死的人没有柳自然,颜清越长舒一口气。
“他们的目标只是徐佩之?为了个徐佩之闹这么大动静?”
闻蝉皱眉:“我们也以为是为别的,才中了计。不过,你说的没错。徐佩之家里得再搜一搜。”
“那我也不打扰你了。”颜清越起身,“你也别太累。”
闻蝉仰起头:“我记得你要殿试了,对吧?”
“二十八。没几日了。”颜清越苦恼地揉了揉头,“我还是得回去温书,这几日都没碰书。”
“好好考,你这次多半是稳了,案子可都算是你破的。现在京城内外可都是传遍了,说你是赵子都在世。御史台和刑部都想和我们争你呢!”
“你这话,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确实厉害啊,就说那画……我怎么都想不到。”
“打住!”颜清越摆手,“咱们俩别来外人那套。”
闻蝉噗嗤一笑。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只盼着咱们蔡少卿这次能大杀四方,把你抢过来!”
刚走到门口的蔡少卿:“我过几日就要出公差,怕是这事儿得落在寺卿头上。”
颜清越连忙行礼:“晚辈见过蔡少卿。”
“别客气,说不定日后你还得来我们大理寺。”
“晚辈借蔡少卿吉言。”
见对方手里拿着卷宗,明显还是要谈公事,颜清越顺势告辞。
“晚辈就先告退了。”
“大理寺起火了?”郑观澜坐在书房里,手上还拿着一本刚刚翻开的书,书皮上写着《吕氏春秋》
小厮弓着腰:“是。”
郑观澜放下书,站起身。
“去一趟大理寺。”
大理寺被贼人强闯纵火的事情不过一日就传遍了京城。
那可是掌决正刑状的大理寺!
竟然有人敢放火杀人?这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当所有人知道被杀死的人包括了徐佩之的时候,风向就变了。
大家又觉得是有人为了报仇才杀了徐佩之。
真是没来由的的揣测。
然而才过了一日,另外一个相似的消息将水搅得更混。
王长沛家被火烧了,下面的仆人都没有事,死的只有王家的主人们,除了几个年纪小的孩子,无一幸免。
而更令人觉得诡异的是,起火那晚,被害的王子迁的乳母就站在门口大笑,说他们害死了王家大郎,和徐佩之一样挨了报应。
在纷扰的流言中,日子终于到了殿试的那一日。
殿试只考策问,而且是口答。
所有进士都在宫门初开的时候被引入了宣政殿。
向皇帝行完礼。
众人站立在原地,等待皇帝的试题。
皇帝先是关心了众人几句才说起了殿试的考题。
考题依旧问得宽泛。
“今天下初定,朕虽寅恭夙夜,然民生凋敝已久。《书》曰,“国家延访人才,惟秉虚衷,能收实效。’兹当授简敷言,对扬伊始。咨尔多士,伫听嘉谋?”
能中进士的都不是什么泛泛之才。
有的从科举入手,有的讲的是如何安定民生,还有的说的是重开西域的丝绸之路……
颜清越这个问题回答还算不错,以律法为切入口,算是少见的观点。
皇帝听完后说道:“你所言‘严明律法,上可正君心,中可清吏治,下可安民生。’这一句最是不错。只是光是这样……朕觉得还不够。朕得再多问你一个实际的问题。”
他像是随手在手边翻出一本奏折看了看。
“这是昨日刑部给朕上的折子。说是有个死刑犯是家中的独子,若是被斩首,家中的老人就无人奉养,希望朕能够因为这个原因免除这个死刑犯的死罪。你怎么看?”
颜清越没有丝毫的犹豫。
“学生不以为然。陛下仁德,自登基以来,对于死刑的判定极其慎重,去年一共也就只有三十四人被判死刑。能被判死刑的人,其德行之低下可见一斑。刑部为何能确定这样的人活着就一定会奉养父母呢?况,世事无常,老人子女早夭,无人奉养之事不算少见。朝廷有养济院可以收容无人奉养的老人。为何一定要为了奉养老人就赦免一个罪大恶极且德行低劣的死刑犯呢?这样做除了扰乱律法,与实际而言,没有任何作用。倘若开此先例,那家中没有近亲者岂不是像是拿了免死金牌?可以随意杀人违律,而不受惩处?”
“此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一个刑部的官员站出来斥责道,“德治为先,怎能坐视老人丧失唯一能奉养自己的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