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巷子开放的这天整个杨家镇仿佛活了过来。
街边,不论是卖字画、卖瓷器还是卖些金银珠宝的店铺商家全都一扫萎靡,支起最亮的招牌,拿出最大的气势拉生意。显得本就小的道路愈发逼仄,颇有遮天蔽日的架势。
往来人群形形色色,操着各地的口音,汇聚成一股浩浩荡荡的长流塞满了这座小镇的每个角落,好不热闹。
长青压低帽檐,随着人流一直走到小镇深处,见到了杨家巷子的真容。不似他想的那般气派,这座盘活小镇的核心竟然藏在一家普通的古董店门后。
这里还离那个通行证的办事处很近,他上次出来后是一点都没注意到。
房子的门槛承载了它不该承载的重量,长青经过时清晰听见木头撕裂的声响,讪讪在心里给它道了个歉。
随人流继续推进,走着走着,队伍突然停滞不前了。
人挤人,陌生的气味与体温只会激发出人最大的烦躁,等了几分钟队伍还是没动,长青身旁已经陆陆续续地出现抱怨:“前面怎么回事啊?挤死了。”
“人流量这么大的地方,入口搞得那么小,又破又旧……不怕出事情嘛?”
“就是,体验感太差了。”
不满在人群中飞速传递,且有逐步激化的趋势——有人已经闹着要往回退。
前面仍然没有动静,如果任由这群人逆行返回,那一定会造成大混乱。
长青喉结滑动着,正准备说些什么控制一下场面。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音量分明不大,却声如洪钟地砸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们脚下踩着的房子可是古董,已经七百五十二岁了。”
此话一出,瞬间镇住了人群,抱怨的声音被许多抽气声所取代。不少人抬脚看地,似乎这样看就能看出历史的沉积一般。他们本就是为寻宝、买宝、鉴宝几件事情而来,对物品的年代非常敏感。
七百多年,若是器物有七百年的年份,那绝对是一票难寻、国宝级别的大货。
长青望向声音来源,见一位老人,面容清瘦而矍铄,发须皆白,身着一袭飘逸白衣,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老人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剑眉一挑,朝他看来。
就在这时,一直寂静的前面忽地爆发出争吵。
长青很快收回眼,借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前面发生了什么。
是两拨人在一张桌子前后吵架,站在桌子后的戴着红袖章,是工作人员,其中长青还看到了上次考核他的那位大妈。而他们对面,是一个肥头大耳的“阔爷”。
这爷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财力有多雄厚似的,几乎是暴发户穿戴的集大成者,花衬衫、金项链,以及脖颈处显眼的黑棘皮。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人群一下子没了声,只听得见那两拨人的声音。
工作人员:“大哥,没有通行证是绝对不可以进。我们办事处就在旁边,您办了再来,不要让队伍堵着呐。”
阔爷仰鼻冲天喷气:“你们他妈知道老子是谁吗?!”
长青闻言忍俊不禁,这话也太“暴发户”了吧,若是他还镶着一口金牙,那是真的“五毒俱全”了。
大妈额头上已经冒满豆大的汗珠,还是坚守:“来者皆是客,是客也得遵守规则。”
“老子姓杨!杨!听懂没有,和你们门头一个名字,什么时候杨家人进巷子还要通行证?去你们狗屁。”
杨家人,长青在嘴中琢磨了一下这个称呼,能养出如此刁蛮之人,想来就是巷子背后的大东家了。
“这……”大妈一时语塞,还是道:“那也请先出示一下杨家令牌吧,不然我们真没权利放你……”
“一群窝囊废!我****”男人一下子破了防,竟当众骂起街,用词极为难听刺耳。
自他身边像是画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结界,靠近他的人全都默契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只剩下两位难做的工作人员无所适从地接受怒火,大妈油润的脸涨得通红,看得出来很憋屈。
长青实在是看不下去。
“自家人带头不守自家的规矩,那我们这些外人岂不是更管不着了?”
凛冽透亮的声线像一股清泉,带着温和而又令人平静的神奇力量。
全场视线聚焦到长青身上,他抬起帽檐,先前刻意收敛的气质一下子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阔爷”正在气头上,愤愤转过身,怒视这个不长眼的找碴者。“你他么什么意思?找碴?”
长青面色如常,甚至愉快地微笑了下——
猜对了!这男的嘴里真的镶了金牙。
“说话啊!小白脸干张嘴不说话?嘴巴用来干什么别的勾当去了吧。”说罢。阔爷带头大笑,但无人应和,全场死寂。
笑完,他邪笑着瞪长青,想:这个小白脸肯定要难堪红脸、夹着尾巴滚蛋。
他玩了半辈子,这种人见多了,隔老远都能闻到身上的脂粉味。不过脸长得的确不错,和他们这边模样不一样,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南方人,也不是不可以换换口味。
想着,他瞄人的眼神越发不对劲起来。
但结果不遂他愿,长青笑都不带僵。特别是那双眼睛,桃花般的形状直勾勾地望过来,本该柔情似水才对。
可为什么他品出一股要溺死他的杀意?阔爷莫名小腿肚子一抽,但仍然面上鼓着不可一世的气势。“你他么要干吗?浪费老子时间是吧,小心我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