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霖明显不信他的鬼话,刚去洗了个手,回头刚要端菜上桌就发现手边的盘子飘起来,他表情寻常地端起另一盘白灼虾,就看见这个盘子也轻飘飘地从手里跑了。
看着那些菜很有秩序地飘上餐桌,向霖看出了自己的多余,看了眼还拿着碗筷站在旁边“试吃”的小鬼,倒是有点意外,“你今天心情这么好,难道鬼也过新年?”
那个看不见的陈牧小鬼吃饭吃得很快乐,筷子都没停一下,难得没对他的话发表意见,倒是顾深瞥了他一眼,“大过年的,少说这些。”
向霖很快瞥了眼那边的筷子,“不好意思,就是有点意外,以为他们吃饭要点个香火才能吃。”
顾深居然笑了下,“点过了,没闻见味道吗。你应该不介意吧?味道没什么区别,就是淡一点。”
向霖:“你这……还真是越来越专业了哈。”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顾深居然会在自己家里养起小鬼,还这么专业,甚至他这种饲养还是什么都不图的。
顾深没再多说什么,他一向不喜欢在陈牧面前说这些,语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坐着等开饭吧,我再炒个小青菜就行了。”
向霖不怎么会做饭,也没打算在这里耽搁事,很快去了外面客厅,打开电视当个背景音,偶尔看一眼厨房的人。
顾深今天心情确实不错,脸上总是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虽然没明显到露出酒窝,但落在向霖眼里也很少见了。
再有个意外的事就是,他从进门到开饭,都没遭到陈牧小鬼的恶作剧,也不知道是单纯忙着吃饭还是什么,全程除了能看见那双筷子库库夹菜,都没再出现任何意外了。
向霖吃完这顿饭,因为没被这家的小鬼进行日常的驱赶,被顾深留着喝了会儿茶,说话一直很小声,毕竟又不知道陈牧会出现在哪里。
顾深在茶室坐得很安稳,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陈牧悄悄进来偷听,斟了杯刚沏好的热茶放在对面的向霖跟前,语气很平淡:“他这个点要追剧,不会过来的。”
向霖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还是有点不太能习惯,你真的一点不害怕啊?”
顾深端详着手里的茶杯,英俊的面容在开水腾起的水汽显得有点模糊,“为什么要害怕?只是看不见而已,他……平时在家很乖的。”
向霖这下是真绷不住笑了下,不知道是惊悚还是无奈:“你对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顾深一脸正直,“没有误解,我很客观。”
见他一脸理所当然,向霖忍不住翻起旧账来了:“谁家的乖仔,明明知道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叔叔怕鬼,还总是在那边吓唬人?”
顾深喝了口茶,解释的语气很淡:“他闲的没事,喜欢看人摆弄那些,想帮忙顺便学习一下。”
向霖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继续道:“还有,上次我的车刚开进院子里,天降花盆啊!我刚喊出声,那盆花就在砸烂引擎盖的前一秒飘走了!还有一次,我在门口等你,这人一直把我往外面推,我明明是来接你去开会的,我一个人被迫走出那么远,助理都问我是不是没睡好。”
没睡好是很含蓄的说法,当时的助理就差没直接说“老板你是不是假装中邪想罢工了。”
顾深沉默了一会儿,“上次花盆是不小心掉下来的,他跟我说了,让我给你带一句道歉。你在门口等我那次……没什么印象了,可能是第一次见你,跟你开个玩笑。”
还不等向霖开口喊冤,顾深已经自顾自的接话了:“话说我都记不清了,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吧?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你都比他大了七岁……马上就八岁了,这么记仇做什么。”
向霖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小气?我记仇?”
顾深点头:“他都说你不敢来家里玩了,下次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别跟小孩计较。”
向霖觉得他这套说辞实在没眼看,“去年他也有28岁,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小孩了,一米八的巨婴啊!”
顾深瞥了眼门口忽然被吹响的风铃,语气依旧很淡定:“大过年的,说点高兴,不然你回去真的要不高兴了。”
这段时间家里的长期工和住家佣人辞职后,顾深就从那个道观买了一批风铃,样式都做得很漂亮,看着是很寻常漂亮的文创产品,陈牧当时看着他挂这些还觉得挺好看。
——殊不知,这些风铃遇到普通的风或者是人的拨弄都不会响,只有他这种鬼魂路过带起的阴风会让风铃响动,他有兴趣动手拨弄一下也是有声响的。
但这人把这完全当自己家了,对于家里的布置和装饰都没任何防备,就算知道了没什么,不过是饲养员想多留意一下他的动向,反正也不会少块肉,无所谓的。
向霖明显也听见了门口的风铃轻碰在一起发出的响声,果断闭嘴了,从口袋里拿了个红包放在桌上,“给他的压岁钱,你下次一块烧给他也行。”
虽然是不太清楚他们两个日常怎么交流的,但顾深这么熟悉的样子,应该对于流程都很熟悉了,他只管把心意带到就好。
顾深瞥了眼悬在半空中的茶杯,朝他的方向抬了下下巴:“压岁钱,晚上和新衣服一起捎给你。”
陈牧除了对吃的感兴趣,钱和衣服这些对鬼不实用的东西,他不太有兴致,“随便了,反正我又不逛鬼市,何况听说清明和七月半才是下面的人过年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人家听不见,总归也是份心意,虽然自己跟他不熟还欺负过他好几次。陈牧伸手接过红包看了眼,表示自己收到了,怕耽误他们两个闲聊,很快放下茶杯又慢悠悠飘出去了。
风铃被他动手拨弄了几下,发出比方才还清脆的声响,用敷衍的动作表示他走了,今天确实异常的有素质。
向霖回头看了眼那个风铃,忍不住笑了笑:“这东西还怪有意思的,一般人还真不敢往家里挂。”
顾深没理会这句话,安静地低头喝茶,看着不太想在这件事上多说。
向霖忍住叹气的冲动,有点无奈:“你还真打算用自己养他的魂啊,直接送走不好吗?”
顾深还是沉默着不说话,就在向霖以为他会跟往常一样转移话题的时候,他居然顺着这个问题开口了:“我觉得活得不是很有意思,他现在又没有生前的记忆,用点精气神养养就好的,之后也能有个好点的人生。”
向霖虽然理智上能理解顾深“活着无趣”这话,但感情上还是有点无法接受,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他要是说点什么想争想抢的,向霖二话不说就能给他搭把手,就连他真的在家饲养个鬼魂也是支持了的,但是他表达出不想活了的意思,自己实在很难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
向霖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咽不下去那口叹息,“行吧行吧,养什么不是养,反正你年轻力壮的,耗点精力也没什么,反正你孤家寡人一个,没人能对你指手画脚的。”
顾深瞥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已经精准表达了他的意思:“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但仔细一想,向霖还真不能算是——毕竟他还有弟弟,还有爸妈,跟自己这种纯纯的孤家寡人还真不相同。
向霖倒也没反驳,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些:“我又不跟你一样这么痴情呢,我……我就是没碰到喜欢的,要是有合适的我也愿意谈恋爱结婚。”
顾深眉梢微扬,还是没揭穿他,姿态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别觉得我没出息,要是你碰到这么个机会,不会比我好到哪去。”
向霖顺着他的话设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无力反驳,喝完手里的茶,“得了得了,千金难买你愿意,我是没种福气享了。回去了,明天来我家吃饭啊,带上他也行。”
顾深有点犹豫,“他……不一定能进去,你家贴了门神还有镇宅的,在外面不安全。就让他自己在家玩吧,我明天去你家拜年,代我跟叔叔阿姨问好。”
向霖实在没想到,曾经坚定的无神论者,居然已经发展到连这些都考虑到了,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许久才点头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