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最近睡眠不太好,总是做一些奇形怪状的梦,睡醒整个人都很疲惫。
前段时间去参加陈牧的葬礼之后,就一直觉得不太舒服,顾深果断把这些归结于他休息不好,太累了容易产生幻觉。
顾深这段时间不太忙,又抱着花去给城郊的墓园,才不到两个月,这条路好像已经深深烙印在脑海中,连最近的梦里都总是在这条路上徘徊。
十月下旬的江城已经进入凉爽的秋天了,今天天气又是阴沉沉的,一点阳光都没有,气温刚刚好,正是一年中最舒适的一段时间。
但顾深的心情却是这些年里最阴郁的时候,他蹲在台阶上看着眼前的墓碑上的照片,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今天天气不好,好像要降温了,你会不会冷?”顾深像是没话找话一样,语气有点僵硬。
分明知道不会有人回应他,但照片上的年轻男人脸上总带着点温和的笑意,看上去很温柔,那双明亮会说话的眼睛好像能包容一切。
顾深觉得自己找的话题实在很没水准,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再抬眼时显得有几分落寞:“我不太会说话,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总来打扰你。”
照片上的男人依旧微微笑着,和面前蹲着的男人对视许久,忽然有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顾深直视着照片,他也跟着迟疑地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道:“又出现幻觉了?”
照片上的人依旧保持着原本得体大方的微笑,嘴角和眼尾的弧度没有任何变化,在这寂静的墓园显得有点僵硬。
顾深很快给他擦完墓碑,把带来的那束桔梗重新摆放了一下,语气很寻常:“我下次再来看你,陈牧,我叫顾深。”
最近的生活像是藏着海浪的平静海面,尽管顾深没什么精神注意哪些,但不同寻常的地方还是太多了。
比如今天他难得收拾自己,用浴缸泡了个澡,然后冲完澡在洗手池前擦头发。
看着被水汽氤氲的镜子上滑下一点水珠,几个写得很随意的字迹浮现在眼前——
“我死得好惨~”
顾深盯着镜子里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的的自己,眼睛依旧很冷,像是不带任何情绪地在和看不见的东西对着着。
他弯腰从下面的柜子里拿了条干毛巾出来,动作很麻利地擦完了上面的水珠,并且不忘开窗通风,浴室的热气很快随着窗外的冷风散去。
做完这些,顾深都没什么精神收拾浴室,走出浴室去拿手机打电话,“今天的家务是谁做的,在浴室恶作剧,开了。”
完全没被镜子上的字迹吓到,甚至还要开除某个倒霉蛋。
真正的始作俑者对这男人的反应很不满意,飘飘荡荡地跟在他身后,“喂,太不给面子了吧?什么叫恶作剧,不应该觉得很恐怖,跟他们一样嗷嗷叫着跑出去吗?!”
——此人,啊不,此鬼正是死了不到两个月的陈牧,他醒了没多久,也不认识方才的男人,至于为什么会一直跟着个陌生人,完全是本能反应。
你要是一觉醒来,发现有个人在剪自己头发,虽然那已经是躺在床上硬邦邦的尸体了,但作为一个没什么记忆的阿飘,看着偷偷摸摸却没什么恶意的漂亮男人,还是很有兴趣的。
正好陈牧迷迷糊糊醒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当时看着他剪完头发就在外面等着,干脆坐在他旁边当起了小跟班。
然后就看着自己硬邦邦的尸体被人推进里面的房间,有个想跟着走进去的年轻男人很快被工作人员拦住了,又被其他像是亲戚朋友的人拦着,又蹲在地上埋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牧不太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刚想飘过去看看那个人在做什么,余光瞥见旁边的人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俯身用手肘支在腿上,捂着脸无声地掉起眼泪来了。
陈牧眨了眨眼睛,探头过去看他,“你哭啦?”
男人对于他的话毫无反应,在这不开冷气也莫名清凉的房间穿得很得体,滚烫的眼泪从他指缝里跑出来。
陈牧好奇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接住了一点掉出来的眼泪,一直感受不到外界的手忽然有种被灼伤的感觉。
“还怪烫的。”陈牧有点戚戚然地收回手,低头看了一会儿,眼泪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那种灼热感久久不散。
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陈牧待得不太舒服,但唯一有点熟悉的男人坐在这不肯走,他也只得坐在原地陪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牧感觉自己都要睡着了,终于见旁边的人有了点反应——他从个工作人员手里拿回了自己的小陶罐,是个造型很可爱的猫咪罐子,看着还怪有童心的。
陈牧见他很宝贝地碰在手里,也很好奇地伸手碰了碰,大概因为他拿到的不是一手骨灰,外壁已经冷透了,不过这个陶罐触感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