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想到陈牧意外残缺的灵魂因为看见他剪头发的行为，当时意识涣散的魂魄就这么悄咪咪地跟上了他——然后在他居住的别墅经常大闹天宫，顾深最开始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的错觉，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后来还是在道观捐香火的时候被那个长胡子看着很不靠谱的道长提点了几句，忽悠他再加点钱，可以教他怎么和身边的小鬼头相处，顺便也给人铺一下轮回的路。

虽然觉得不靠谱，但顾深当时有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和自责内疚，还是按着他的说法去做了。

于是顾深就这么在自己的小别墅养起了陈牧的魂魄，差不多花了五年的时候才给人养全了。后来又因为那道士友情赠送点的那把伞，他在梦里见过陈牧几次，其中两次都侥幸和重生后的陈牧本人碰上了。

养魂魄本来就很伤活人的身体，更别说原本就更重要的精气神了，再加上意外给他改了命的事，顾深那时候身心状况都很差。

——刚好他也不是很想活，等陈牧原本就微弱的痕迹完全消失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在梦里睡过去的。

至于陈牧觉得梦里顾深脾气好，倒也不只是年长了五岁又多活了五年的原因——

刚开始跟上顾深的陈牧就跟个小孩子一样淘气，小小的游魂在他的别墅当山大王，每天都在致力于让他的别墅闹鬼然后飞出各种传说，包括但不限于用柠檬在镜子上写字说自己好惨好惨，做饭阿姨到管家，甚至是在院子里工作的花匠都精神衰弱了，纷纷辞职跑路，成功让这个别墅成了都市传说的素材。

陈牧在梦里嫌弃顾深的宅子荒凉，完全想不起这是他自己的手笔——

顾总的房子已经因为他闹鬼，没人敢来工作，花园和院子都无人打理，发展到后来连小时工都请不到。

顾深本人忙着工作，顺便因为心情不爽收拾顾家那些蛀虫，精力并不足以支持他打理房子和院子，索性就这么放纵原本精心打理的院子日渐荒凉了下去。

当初连作为知情人之一的向霖都不太敢待太久，因为顾深家的小鬼实在是太讨厌了，对每一个外来人都格外坏脾气，捉弄手段虽然幼稚，但因为看不见他人在哪，效果实在很好。

基本上去一次就要被噩梦缠身几天，向霖实在没这个体力扛着，两人基本上就约在别的地方见了。

最让向霖觉得可怕的，应该是顾深居然觉得他这样闹脾气也挺可爱的——这已经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了，这根本是分不清闹脾气和闹鬼的区别，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

后来没其他人敢来了，于是山大王也只能把目光投向家里唯一的活人了，每天晚上蹦迪然后早上被起床的顾总吵醒，再变本加厉闹鬼。

如此被折腾了几年，顾总脾气倒是意外被磨得很好，几乎是心如止水，没什么会让他生气的事情了。

直到陈牧有了点生前的意识，莫名长出了一点名为“良心”的东西，对自己生活里唯一能见到的人态度好了很多。再后来完全恢复记忆，面对那满屋子的照片和手办周边，以为顾深是他粉丝，对顾深已经算得上是和颜悦色了，一人一鬼相处得很和谐。

之后的事情几乎是顺理成章了，陈牧虽然没入轮回新生，倒是意外回到了五年前的时间线上，还是完全有记忆的那种。

无意间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不过总体来看都是好的。

顾深这次会主动找人牵线认识，倒不是因为他有记忆什么的，只是在此之前总梦见陈牧车祸的场景，那个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顾深每次都会被惊醒。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在他功成名就之前先把人圈进自己的世界，不管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先认识了再说。

至于饭局当天猝不及防的一夜情——这就纯属是意外了，谁知道陈牧会突然见色起意，于是顾深也就半推半就了。

虽然和最开始的预想完全不一样，但也算是殊途同归了，顾总上位得很顺利。

也因为陈牧记挂着顾深和向霖的情谊，宋枝没重蹈覆辙，还在他们一行人的干扰下，真的看见一直蹲守在跟前的向霖，两人磨磨合合地谈起了恋爱。

这场车祸也不知道该算是天灾还是人祸，会让顾深忽然恢复记忆，倒不是因为和陈牧上辈子类似的遭遇——主要还是那把伞在车祸里被他的血浸透了，陈牧因此做了那个特别漫长的梦，顾深也在这些昏睡的日子里慢慢回笼了那些年的记忆。

刚开始没想瞒着陈牧，但记忆太零碎了，他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做梦的臆想。后来差不多都记起来了，又没什么机会坦白了，感觉也不影响生活，就这么假装没事人一直到方才。

顾深对陈牧一直都不设防的，也因为记得他死后难得的只言片语，恢复记忆后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陈牧听了这些和心声掺杂在一起的故事，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现在这个情况……也算是他们两个双双重生了？

顾深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试探性地勾了勾他的小拇指，“别生气了，我觉得这些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不太想你知道，对于你来说可能会有点莫名其妙，毕竟我们以前确实不认识。”

陈牧额头抵在他肩上，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25岁以前拍的那部戏，原来是你指定我参演的……我还说，运气怎么忽然好了一下。”

顾深沉默了一会儿，语气认真：“只是让你多个机会，毕竟做了这么多准备，你比别人也就差点运气。后来的机遇都是你自己争取的，跟我没什么关系，我那几年……在国外也过得浑浑噩噩，不太有精力去关注你了。”

只是知道陈牧在那之后慢慢走入大众视野了，从男配到男主，他能养活工作室之后，依旧会挑选自己喜欢的本子，戏路在他的选择下一直很宽，网剧到上星剧都有。

顾深那时候很为他高兴，虽然生活里依旧没有交集，但莫名还是有种养成系的欣慰感。

陈牧还是没有死后的记忆，倒是在顾深的记忆里回看了一下他的经历，也能靠着那个梦境脑补完全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自己无聊犯浑的作风，简直没眼看了。

陈牧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是想不起车祸以后的事。”

顾深语气很平淡：“你没有那段记忆才是正常的，不然会影响现在的生活，不用在意。”

陈牧还是很疑惑，“但你现在为什么会知道我会读心术啊？”

“因为你说话总踩着我的心理活动接的，之前就有点怀疑，但没往这方面想。”顾深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才继续说：“最近你说话总刻意挨着我，我随便猜的。”

陈牧觉得思绪乱糟糟的，有点低落：“你上辈子为什么不早点认识我？”

顾深笑了下，“我那时候没有精力嘛。”

“所以你是被家里打压了……啥时候破产啊，我努力攒钱养你。”陈牧说着翻出日历，想算算自己能攒够多少。

顾深笑着按下了他的手机，“不用担心，不用你养我，不然这些年真白活了。”

“你才不是扫把星……我单纯是因为运气不好，跟你没关系，谢谢你陪我的那五年。”陈牧说得很小声，这种事放在他自己身上，他应该很难做到顾深这种地步，毕竟是个单恋又没交集的人。

“那时候不懂事才这么想的，我们可能在一起运气会好点。”顾深笑着揉搓了一下他的脸颊，“这种事我愿意就行了，也是你陪我，就算你不记得，也确实一起走过了那几年，很高兴认识你。”

陈牧蔫蔫地趴在他肩上，“我之前在论坛说我有读心术，他们都说我有精神病，让我去治治。”

——结果现实比有读心术离谱多了，双重生的人生剧本也是让他拿到了。

还好有一同经历了上辈子的顾深一起，不然有时候真的会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病了。

顾深闷声笑了起来，“这种事为什么要和网友说？之前都没听你跟我说过？”

想到自己上网求助的初衷，陈牧翻了个身，强行装睡：“晚安！”

顾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陈牧当游魂的时候，忍不住弯起眼睛无声地笑了。

不管什么时候，陈牧就是很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