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一前一后跨出牢门时,谢忱垂落的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将眼底不断的翻滚的情绪深深隐匿。
前面的男人只觉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周遭的腐臭之气让他下意识地加快步伐朝镇抚司狱门口走去。
随着甬道内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司卿方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独自留在牢房内善后的白袍青年。
“殷侍郎,得罪了。”张译林轻叹一声后,将司卿从刑架上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片刻后,司卿感觉到后背传来的阵阵凉意,想来是这位司狱正在为她上药。
“……多谢。”
“侍郎不必如此,其中有一鞭还是在下抽的。”
张译林顿了顿,目光快速掠过司卿的后背,放低音量劝道,“侍郎莫要再执拗了,你以命相搏,不过是螳臂当车,如今二皇子发现了你后背的金纹,怕是会生生将那层皮肉……”
他欲言又止,直到牢门上锁时,才喃喃出声:“只怕明日的刑罚,不会比今日的轻。”
恭王府后院,
权无心攥着窗框的手指白得泛青,方才隔着门缝塞进来的,除了那些被玄铁鞭抽烂的布料,还有张诏狱的刑具图。
天杀的二皇子!
怎的如此言而无信?
翌日,卯时初刻,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唯有那牢顶的几缕微光,挣扎着从缝隙中挤入,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猝然响起的梆子声,仿若一道惊雷,打破了牢中死寂的氛围。
紧接着,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从牢门处传来,随着牢门缓缓晃动,一道微光悄然挤入,像是在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
司卿掀了掀眼皮,见张译林领着二皇子和另一个玄衣男子进了牢房,男子衣摆上绣着暗纹,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待她看清来人的长相后,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殷侍郎很意外?”莫长瑜挑了挑眉,朝身后的狱卒打了一个手势,不多时,牢房内摆满了各种刑具。
他倚着刑架慢条斯理地戴上鹿皮手套,指尖掠过三十六把寒光凛凛的刑具:“侍郎多担待,在下刚做了镇抚司司刑,对这些个好东西还不太熟悉。要不,就拿你先练练手吧!”
话音落下不久,在烛火明灭间响起断断续续的闷哼声。声音低沉而压抑,像是从灵魂深处被生生挤出,带着无尽的痛苦与隐忍,
司卿强忍着身体的颤抖,已经变形的指尖不断往外渗出血珠,沿着刑具滴落在潮湿的地面上,洇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殷侍郎可知这是什么?”他举起通体漆黑的铁链,链节上布满倒刺,“昆仑寒潭中养出来的玄铁,专锁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妖女。”
诏狱的阴气像毒蛇般钻进骨髓,司卿被玄铁锁链吊在半空,单薄的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足尖将将触到浸满血污的青砖。
铁链在她腕上勒出深紫淤痕,混着方才拶刑时留下的伤口,殷红顺着指尖滴落,在死寂中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
“哎!侍郎何必硬撑?你若是吃了这颗丹药,二皇子殿下自会保你一命。”
张译林邀功似的将锦盒中的丹丸递至她嘴边,见她紧抿着嘴唇又叹了一口气,回头鄙夷地瞥了眼正在挑选刑具的莫长瑜,继而放低声音道,“要是上了寒铁钩,你可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啐!”司卿朝张译林的脸狠狠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人在做,天在看,张司狱助纣为虐,不怕遭报应吗?”
“自然是怕的,不过,监刑也是本官职责所在。”说着,张译林眼底掠过一抹无奈,不耐烦地朝牢房门口的两个赤膊力士招了招手。
随着两道沉闷的“噗嗤”声,寒铁钩硬生生刺入司卿的身体,鲜血瞬间涌出,顺着铁链流淌而下,暗红瞬间浸透素白中衣。
司卿的身体猛地一震,死死咬住嘴唇,直到血腥味在口中漫开,身上哗啦作响的铁链却暴露出了她此刻的痛不欲生。
“殷侍郎,痛吗?”莫长瑜狞笑着,将铁寒钩上的链条来回拖拽,锁骨处突然冒出汩汩殷红,铁钩在伤口内不断翻搅,剧烈的疼痛撕扯着司卿的上半身,直至她快要晕厥。
“才一天不见,殷侍郎的骨头倒是变硬了几分。”二皇子权项出手止住莫长瑜愈加无所顾忌的动作,示意他退下,随后抬手捏起她下颌,温热的吐息扑在耳畔。
“你说要是表弟看见他的心上人变成了血葫芦……他应该会用整个恭王府来换你一命吧!”
司卿在剧痛中勉强抬眼,汗湿的睫毛下,望见墙边炭火盆里烧红的铁签正泛着幽光,喉间忽地涌上腥甜。
他*的!
死变态!
疼死了!
那人不是说要护她周全吗?
人呢?哪去了?
“二皇子……未免也……太看得起……在下了……”
司卿无力地勾了勾唇,染血的贝齿在火光中森然如刃,她凭着心中仅剩的那口气,继续说道,“殿下……不如……给在下……来个痛快……”
“啊——”
话音未落,烧红的铁尺已烙上腰侧,皮肉焦糊的味道混着惨哼在刑房炸开,寒铁钩上的链条被扯得哗啦作响,汩汩血水顺流往下,在脚踝处蜿蜒成溪。
“殷侍郎不信?”权项抬手接过莫长瑜递来的铁尺,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着司卿的侧腰。
呼吸之间,被铁尺烫焦的布料已然被二皇子硬生生地扯下,露出光洁细腻的后背。
“既如此,侍郎不妨先说说后背的金纹是什么吧?”
背后的金纹?
说实话,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身上居然会有那种东西,见都没见过,能说些什么。
司卿抬眸看向张译林,却见后者忙偏过头去,仿佛没注意到她看过来的视线。
“也罢,那就先剥下来,再细细研究。”
!
什么!
司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身着乌金蟒纹袍的男子。
他**的!
还真被张司狱给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