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要让我冒险,不要让我参与任何有风险的行动。当你们胜利时,请从我的家族中保护我的名誉。这就是我全部的要求。如果您答应,我会把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安静的室内,叹气声从窗边一张画像处传来。
“斯莱特林。”
不远处的菲尼亚斯吹起了山羊胡。
“偏见。偏见!我们只是更倾向于保全自己!”他不失傲慢地昂着头,手放在领口一枚华贵的胸针处,“如果你们再对我院出言不逊,我不认为莱斯特兰奇小姐还有必要待在这儿——”
“布莱克校长。”我没忍住打断了他,“我不是斯莱特林的学生,您也没必要帮我决定我该不该待在这里!”
墙上的一个女校长发出轻笑。菲尼亚斯似乎完全愣住了,摸出一副眼镜戴上:“等等,莫非你跟我不争气的玄孙一样——”
“菲尼亚斯。”邓布利多喊道,“请你不要打断我和莱斯特兰奇小姐的谈话——好了,谢谢,不用冲到菲尼亚斯的画框里,米西斯。噢,菲尼亚斯,谢谢你的理解……”他向画像们伸出手,“既然莱斯特兰奇小姐希望保密,我想大家最好还是离开……”
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所有的相框居然真的全都空了。校长室一下安静下来,只有福克斯还在它的架子上睁着眼睛看过来;我收回目光。
“您答应了?”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不答应。”邓布利多竟然露出一个微笑,“雷思丽小姐,找到、甚至泄露他的秘密,无疑非常费力,非常危险,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保护我的学生、一位跟我们同样反抗他的朋友?就因为她由于常人正常的畏惧,不愿意同他正面相遇?雷思丽小姐,如果无耻的人都像你这样为我们泄密,那我想无耻也不是一个坏词了……”他说,“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我其实没有做什么费劲的事情。我看向旁边,又反应过来不该这么做,重新同邓布利多对视。
“……魂器。先生,他对我们说过很多次,他在长生的路上走得比谁都要远——布莱克家的朋友曾给过我一些资料……我想这就是他的秘密……而且,他的魂器绝不唯一。如果想杀死他,就一定要先毁掉它们。”
我指向那片冠冕碎片,又打开盒子的侧边,拿出那几张从布莱克家私藏书籍里摘录的有关魂器的说明。
“这就是其中之一,我相信它是魂器。我花了一年时间找到它,毁了它,用以向您证明。这就是我想告诉您的事……”
我的声音低下去,“还有,如果您接受了,我希望您现在就答应我一件事。”
老人接过那几张草稿纸:“请说。”
“您能教我大脑封闭术吗?我需要它……我需要、能够……对抗他的……”
邓布利多从草稿纸中抬头。
“大脑封闭术?”
“是的。我知道您总是——不在——但——”
“噢,不。”他微妙地将手放上镜架,“看来这学期的教职变动,还是能带来好处的。”我怔了一下,他继续说下去,“虽然我不能常在学校,但如果你需要,我会找我们的新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谈一谈。”
“弗利——教授?”
“啊,当然。如果说这座城堡有谁最精通有关大脑的魔法,我想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邓布利多从桌边起身,看向架子上陈列的各色银质仪器,声音很轻,“……而且,我相信,他会很乐意接下这份工作的。”
我眨了眨眼。
这时,架子上先前吐出灰铁烟雾的银质仪器像是坏了一样,突然喷出好几串烟雾。一个背手而立的青年的影子伴着声音从中浮现:
“……难道我们非要等他们开始杀我们,我们才能动手吗?如果您认为我的做法不对,那么请您告诉我,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吧。”
福克斯拍打着翅膀叫着飞过去,随着一团耀目的火焰燃烧,尤金纳德的影子再次消散了。
……
“先生。”
手已经放上了门把手,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回头;但我还是回头了,看向台阶上的邓布利多。
“您为什么不阻止沙菲克?就算弗利教授没办法教好他的课,但您明明是凤凰社的领袖,如果您建立一个学生组织,就算只是让其他教授代理,很多学生也会愿意向您靠拢,而不是……”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我相信我看到邓布利多仿佛想将手握在一起,简直就像一个——害怕做错事的少年?
“雷思丽小姐。”他说,“权力和影响,尤其是成人对未成熟的青少年们,是需要审慎对待的事物。”
“可您不会有错——”
“感谢你的信任。”他叹了口气,“但这又从何而来,何以保证?”
门在身后关上了,石兽旋转着,楼梯消失不见。
校长室外的走廊黑洞洞的。直到下一阵风吹过,我才意识到,自己和邓布利多的交流已经结束了。除了保证,除了不完整的秘密,我们交流了些什么……?不,这还不够吗?我需要的就只有这些。
我在无人处抱紧手里的空盒子,又对自己重复了一遍。这还不够吗?
可我为什么会觉得……如此……失望?
*
在摸进医疗翼以前,西弗勒斯.斯内普有些意外地想到沙菲克。作为以前的黑魔法集会成员,沙菲克知道他的研究不意外,但他没想过他居然敢用它来对付他们……不过,蠢货,没有伤到他们,只是把莱斯特兰奇打了,还把咒语喊出来……怎么,真想在霍格沃茨杀人?
连他都控制了咒语的力量……虽然可能就是因此,居然被莱斯特兰奇的铁甲咒挡住了……他厌烦、几乎是仇恨地想到完好无损的波特和布莱克,看来他需要继续在这咒语的黑魔法上下功夫……不该被铁甲咒挡住,就算有影响,顶多也就是偏折。
莱斯特兰奇的床位在靠里面的位置。他悄无声息地绕过去,放下一瓶药剂,混在那床头篮子里杂七杂八的玩意里,绝对不显眼。
放东西时他不由得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堆了很多。她躺了多少天?……不知道。但是,看看吧,老好人,滥好人,到处释放没意义的善意,就是这个下场……思及此处,斯内普顿了一下,默默从袍子兜摸出几块糖,扔进糖果篮。他在魔药商铺买东西时店主送的,他一直想不起来吃,就这么留在口袋里。
行了,祝你早日康复。他想。
一阵被子扯动的声音传来,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斯内普回过神,在那条玻璃挂坠摔得粉碎之前接住它,蓝色的药液在其中流动着。经过改良的缓和剂,他下意识判断出来。但没必要这么宝贝地放在这儿……哈,莱斯特兰奇还有什么买不到的魔药?他挑起眉毛,顺手塞回她枕头边。
做完这件事,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
刚走下公共休息室的台阶,大脑刺痛的感觉就一闪而过。下意识的防御咒弹开袭击者;斯内普喘着气看到那个人刚刚印在他脑中无比清晰的蓝色眼睛——
“小巴蒂·克劳奇?”他怔了一下,旋即冷笑起来,“摄神取念?——你找错实验对象了。”
那双眼睛闭了闭,斯内普看到他把手里的羊皮纸藏到身后。
“西弗勒斯·斯内普……”对方的声音轻而缓慢,“要是我知道你今晚去做了什么无耻的事,你会知道我有没有找对对象的。”
“哈。”他本就为了暗算恼火,此时更是不无嘲笑地转过头,握着魔杖大步走向寝室,“拭目以待。”
就连狗也没有这么爱主人的;莱斯特兰奇甚至不会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一丝一毫,就连摇尾巴也得不到块骨头,他真觉得可笑……然而,走下通往寝室的楼梯,在窗外黑湖透上石墙的水波影里,斯内普突然顿住脚步。
他有时候真痛恨那些不合时宜的联想:淡蓝色的吊坠和淡蓝色的眼睛——好吧、好吧,他用不着去找莱斯特兰奇摇尾巴——
“我就是要睡在这里。我绝不是故意叫你泥巴种——”
“太晚了。”
记忆里绿色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消失了。仿佛针刺的疼痛从心脏升起。指甲嵌进手心,斯内普咬了咬牙,最后选择闭上眼,将思绪封存在廊道漆黑、涌动的水间。
而至于引发他这不幸联想的对象,此时正将活点地图重新打开,抚过上面的一个名字。但现在,他已不再像那次差点失手杀人后,向它寻求庇护;那个名字流血一样流着墨迹,他深吸着气,将它折起来,放进长袍内侧,胸前的口袋。
那个下午,似乎有什么轻微地改变了,他意识到雷思丽也是可能会死的,而且是死于很普通的理由。他在医疗翼从下午坐到徬晚,脸色始终惨白,手指拿不稳任何东西。傍晚时,庞弗雷夫人把他赶了出去,他魂不守舍地在医疗翼门口差点摔了一跤,弄洒了放在入口桌上的墨水瓶,墨水溅得满地都是。然而,当深夜降临,隐形衣角掠过最后一滴留在门脚的墨迹,昏昏欲睡的庞弗雷夫人不会听到任何动静——因为他握住她的手,将它贴到脸上的动作是那样轻不可察;但对他自己,他能感到他仿佛将握着这只手走入地狱,大门就在眼前。
而且,不再是她引着他……哪怕他从童年时就做好了永远跟着她的准备。他为此苦求思索,想了一个晚上。如果火焰烧来,她也需要他吧?他发着抖,贴着她。她不能离开他,他该感到高兴;她需要他,他非常高兴。但为什么,他却也不能不想到昨年,在莱斯特兰奇花园的密室,五官烧融的黑魔王轻声告诉他,别把整个生命都寄托在易变的东西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