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段不算近的距离,四目对视的那刻,我不甚清晰地看见金惑仿佛是很明朗地笑了下,眼波应当很晶亮,表情分明在说“叶枢念,你上前来”,但我朝他摆摆手,指了指脚下的位置,表示“我在这里就好”。
他又朝我抬了抬下巴,再次示意我上前,已经隐有不快了,我还是摇头,他还要再打招呼,但有人喊住了他。
他留给我一个明显失望的眼神,转身,变色龙似地露出绅士微笑,接过了一个队友递上的水,仰头,咕噜咕噜饮了几口。
其实我很想和他在这样的公开场所表现得很亲密,可理智又将我的渴望压了下去。现在分明不是合适的时候。
我最近流言缠身,他很容易受波及。
那晚,我看见我的男孩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奔跑的身影宛如飞翔的猎鹰,桀骜自如,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轻而易举引起场上的轰动。
他天生擅长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
赛中,他带队将另一个学校杀得片甲不留,拿了球队里最多的分。
球赛结束的时候,他身边围了很多人,有过来打招呼的别校球员,也有大胆的啦啦队女生和一些围着他的观众,男女生都有。
我没去打扰他,在场下看了他一会儿后便给他发了消息,先祝贺他球队获胜,再告诉他我坐公交车回学校了。
我认定那样的时间应该留给身为社交帝王的他。
回宿舍后洗漱完睡觉,我收到了金惑的消息:“叶枢念,你走太早了,甚至都不与我见面。在我最快乐的时候身边没有你,我很遗憾。”
“明天我去找你。”
翌日下午,金惑真来了我宿舍 。
他来的时候,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在看书,连一向爱宅着玩游戏的赵有桥都跟人聚餐去了。
犹记得重逢初期,金惑异常冷漠,他来宿舍的身份还是周韵杰的球友,从头到尾都对我冷嘲热讽,当时我猜他的心思猜得心力交瘁。
再在同样的场合见面,气氛却全然不同。
金惑穿着一身纯黑潮牌夏服,照旧是鸭舌帽、项链、耳钉、手链齐全,头发被他打理得像是海报上的男明星。
他见我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昨天都不过来,为什么?”
“我最近被传了不少闲言碎语,怕影响你。要不……”我斟酌着措辞,“我们最近还是少联系吧?”
“你有病吧?”
金惑却丢给我四个字。
他将手放在我额头上,轻轻弹了下,长眉一挑:“你以为我们是明星吗?还避嫌——我说过了,我巴不得和你公开。”
我主动踮脚,揽上他的颈,在他下巴上蹭了蹭:“再等等吧。”
他叹了口气,圈住我的腰:“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片刻后,他信手翻着我书架上的书:“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只扫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你的地盘,其他三个人的座位都像狗窝,有一股很明显的臭味。”
金惑对气味很敏感,他喜欢木系的香水,最爱的是宛如暴君情/欲的苏丹乌木香水。
他曾送了我一些,但大多是中性香,他认定比起雄性荷尔蒙旺盛的男香,我更适合中性香。
翻了一会儿,他忽然话题一转,慢吞吞道:“那个玩偶还在吗?”
是当时那个令他神色一变的星黛露玩偶。
我一度一直将它放在床上,但那次被他发现后便塞进了衣柜,再没拿出来。前不久我翻找的时候,发现它居然不见了,当时找了半天,都一无所获。
我只能暗暗猜测是宿舍里某个人拽出来扔掉了,因为有一回赵有桥很鄙薄地看了那玩偶一眼,“我们宿舍里又没有人妖,怎么老有女生的东西?”
一提到此,我便有些郁闷,毕竟是陪伴了我好几年的玩偶。
看见金惑去掀我的床帘,我有些心虚,同时也不希望他失望,便说:“被我放在别的地方了,你别……喂,你别窥看我隐私!”
“你床上还有隐私?不会藏了什么小玩具吧?”
金惑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长臂一展,直接将我的枕头扯开了。
——枕头底下赫然是一封信。
我只瞟了一眼,瞬间便头大了,完了,我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这下误会大了!
昨晚我回宿舍时,在一楼门口遇到了一个经常给我打招呼的学弟,当时他低着头,一看见我便将一封信往我怀里一塞,红着脸飞快走了。
我刚从图书馆回来,十分困,完全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以为他有什么事要拜托我,便随手将信放在了床上,等洗漱完后准备睡觉时才打开看。
但,那居然是一封告白信。
我只看完几行便把信匆匆塞回去,也没想太多,因为困意实在太足了。今天一大早都在学校忙,后面我便将这茬事给忘了。
我眼睁睁看着金惑将那信拆开了,他只扫了几眼便眉头紧皱,不可置信地转向我:“叶枢念,你居然还留着别人给你的情书,还塞在枕头下??”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晚我从图书馆回来,困得要命,有个学弟塞给我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里头是什么,随手放在那里,等知道是告白信后就没管了,今天一天时间我都忘了。”
“叶枢念,我能信你吗?”
金惑却表现出了令我极其意外的郑重,他摸出打火机,直接把信烧了。而后,做完这一切的他蹙眉,望着我,漆黑的瞳孔中有一丝涟漪一闪而过。
“连这种东西都留着,你是不是忘了你有且仅有一个男朋友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是生硬的,不满的,强势的。
“我没有怀疑你出轨,我只是很不喜欢你这种不擅长拒绝人的态度。”
“江映泽是,陈维达是,这个不知所云的学弟也是,你总是小心翼翼地怕伤害他们,给人留足余地,但你想过我的想法吗?!”
说江映泽和这个学弟也就算了,关纸巾陈什么事。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小声说:“跟陈维达没关系。”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金惑忽然逼近,很不耐烦地朝我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你不知道吗?那小子一直喜欢你,是像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你是迟钝到什么程度才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