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
猫又教练的声音传过来,平平淡淡。我停下动作,抬头看去。他手上拎着那件熟得不能再熟的队服——白底红边,胸口印着“音驹”两个字,背后那枚鲜红的“1”扎得人眼睛发热。
终究还是来了。队长的象征,过去一直是鬼塚前辈的专属。
我走上前,接过那件球衣。布料带着洗衣精的味道,不算新,摸起来倒挺踏实。份量轻,责任不轻。
“哟,还挺有队长的样子嘛。”
身侧传来一句懒洋洋的评价,带点别扭的调子。是鬼塚前辈。他人虽然卸任,嘴倒还在岗位上。这语气,要多酸有多酸。
我懒得搭话,低头看着手上的队服,视线停在“1”那个数字上,停了几秒。然后吸了口气,慢慢吐出,在教练和几位前辈的注视下,我把队服还了回去。
果不其然,猫又教练那对总像没睡醒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眼神里写着:“你小子又想搞事?”
“那个……教练。”我装出一脸诚恳又为难,语气配合地放低,“我认真想过了,真的不行。跟鬼塚前辈比,我差得太远,管人、带队、扛场面,样样不够看。”
我一边说一边把视线甩向旁边,眼神真诚得能用来拍教育宣传片。
“您看,要不还是让学长继续比较好……”
教练的表情没动,但空气明显凝住了。
鬼塚前辈一愣,瞪着我:“黑、黑尾?你在干嘛?谁会这样当场拒绝教练的任命啊?”
机会来了。
我赶紧顺着往下接,语气更真挚了几分:“因为别人没您这么优秀的前辈啊,鬼塚学长!”
我往前一步:“您想啊,我这点资历和经验,怎么接得起这件衣服?这不是队服,是责任。是您才有的份量。”
我停顿一秒,给他点反应的空间。
“啊……哈哈,是、是吗?”鬼塚前辈脸上神情明显松了下来,表情从懵变成了带点得意的局促,“咳,不过你说得也对……队长不是那么好当的。”
“对吧对吧!”我连忙点头,语气真诚得能拿去竞选,“所以说,前辈,拜托了!咱们真的离不开您!”
余光扫过去,猫又教练的嘴角抽得比眼神还狠。
——别急啊教练,我快搞定了。
“呃……这个嘛……”鬼塚前辈被我捧得飘飘然,下意识挺了挺胸,脸上已经开始出现“再考虑一下也不是不行”的表情了,“既然你都这么说,那……”
“鬼塚!你脑袋短路了吗?”
关键时刻,古畑冷不丁开口,语气平静,却直接打断了鬼塚即将脱口而出的“回锅发言”。
“你明年就毕业了,忘了?而且这事,不是早就和教练定好了吗?”
“哦哦哦对!”鬼塚顿时回神,像是突然从热血情绪中惊醒过来,连忙清了清嗓子,一秒切换回正经模式。他挺了挺胸,正色看向我:“咳……黑尾啊。”
他沉了口气,语调变得格外沉重:“我知道你有压力,毕竟这是个不轻松的位置。”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试图找回刚才的情绪节奏,“但有句话说得好——雏鸟,总是要飞离巢穴的。”
……雏鸟?这家伙把自己比喻成什么了?
我立刻低下头,肩膀轻轻一抖,语气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呜……前辈……可是、可是我一个人……”
“别怕,傻小子。”他果然中招,立刻摆出“放心交给我”的可靠脸,重重拍了拍我的肩,“听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音驹的新队长!队里的事,学长们都会支持你!”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相泽和古畑,语气一变,对二人下最后通牒:“听清楚了没有?新队长,你们得服气!要是有人敢闹幺蛾子——”他又转回来对我拍胸脯,“黑尾你尽管说!我来收拾他们!”
——来了!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立刻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眼里涌出“感动”光辉,声音微微发颤:“学长……”
鬼塚前辈眼眶红了一圈,回握得更用力:“学弟……”
“学——长——!!!”
“学——弟——!!!”
“……够了。”猫又教练终于开口,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嫌弃,“这件队服,到底还要不要了?”
“要的要的!黑尾当然要!”鬼塚前辈瞬间抽离情绪,一把将那件1号队服从教练手里抢过来,塞进我怀里,“接好!笑一个!新队长不能板着脸!”
“嗯!”我用力点头,吸了口气,挤出一个能过关的笑容。
“
行了,今天训练结束!猫又教练大概是怕我们没完没了,大手一挥宣布,“都给我收拾回家!动作快点!”
“是——!”这次,全员回答得格外干脆,连那三位学长都不例外。
我低头开始整理背包,不疾不徐。眼角余光扫过去,鬼塚他们仨已经收拾完,边走边勾肩搭背朝门口走去。
拉上背包拉链时,我听见他们在出口那边压低了声音:
相泽:“喂,鬼塚,你刚刚……不会是真的差点就答应了吧?”
鬼塚声音听上去有些窘迫:“唉!别提了!丢人……可恶,我竟然差点就被黑尾那小子绕进去!”
————
我和研磨各自跨上脚踏车。夜风比刚才凉了不少,吹在脸上挺舒服的。车轮滚过柏油路,发出单调的声音,陪着我们一路往前。
今天的背包似乎沉了点,大概是心理作用。鬼塚前辈硬塞给我的那件1号队服,就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沿路的风景不断往后退。路过便利店透亮的橱窗,穿过住宅区安静的巷子,最后在自家公寓楼下刹车、单脚撑地,拔钥匙、推车进楼道。金属轮子压过水泥地,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响得特别清楚。
咔哒,门锁转动。我推开门。
屋里一片漆黑,安静得过头。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暖黄的光驱走一小块黑暗。我脱了鞋,顺手把背包甩到地板上,拉链撞出一声清脆的“哐”。
没开灯,走进客厅,借窗外月光和街灯的亮影摸到冰箱,从冷藏室抓出一罐冰咖啡。拉环一拉,“噗嗤”一声,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顺带把训练剩下的那点燥和疲惫也压了下去。
喝到剩半罐,我才转身回到玄关,弯腰把鼓鼓的背包拎起来,走进房间。
按下开关,日光灯闪了两下,把房间照得透亮。我把背包扔上床,拉开拉链伸手一摸,指尖蹭到那件熟悉又陌生的布料,滑滑的,带点硬。
我把它抽出来。
白底红边,胸口是两个字:“音驹”。背后,那个显眼到过分的——数字“1”。
我在床边坐下,把队服摊在腿上。房间安静得出奇,只有冰箱偶尔发出低低的嗡鸣。灯光底下,那抹红色扎得眼睛有点发涩。
队长专属的号码。从现在起,是我的了。
队长啊……责任可不只是带带那个懒得动还爱挑事的小鬼头。整支队伍,一堆人,训练、比赛,还有像今天这样麻烦的人际关系——真是,光想就让人头疼。
我指尖在队服上来回滑着。聚酯纤维的质地不软也不刺,反正不太舒服。指腹最后停在了那个“1”上。
绣线扎得密,摸上去有点凸,边缘微微发硬。我来回摩挲着。
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