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身边人都不能相信，那这日子过得也太没有意思了。

朱槿嗤一声，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看是你早晚要被人骗走。”

到第十五日，渔之才总算是适应了炽澜的训练模式，和每个剑院三斋的弟子一样，顺利养成了见到水桶就发怵的反应，腿上的沙袋也从五公斤增加到了十公斤。

每天晚上睡前解下沙袋的时候，都是她一天中最轻盈的时候。

她在寝室的房梁乱跑，从前厅蹭蹭蹭到小院，顺手捎一壶朱槿做好的桂花酿，翻身就往屋顶上坐。

不日就到中秋了，这几天她们的小院里香飘飘的，朱槿盛了一大缸桂花酿带到十六斋。

白天朱槿分酒的时候，渔之还在委屈她居然没把第一勺分给自己，正想开口酸两句，就听朱槿递来了另一壶瓶子，轻声安抚道：“我看你好像不爱吃太甜的，就给你额外做了一壶，放的糖比较少，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渔之顿时心花怒放，随即接过瓶子。

便听祁元朗似乎几口便醉了，很快就摇头晃脑，不住地感叹：“真香啊，朱槿的桂花酿真香啊”。

“怎么比我府上的皇家御用厨子都酿得好，叫人停不下来……罢了罢了，反正我今日都开了这个头，”他大手一挥，高兴道，“再来一碗！”

渔之猛然一顿，尽量保持自然，匆匆扫了一眼祁元朗几人装酒的小碗，默不作声地低头抿了抿自己的桂花酿。

嗯……的确。

真是芳香醉人，叫你毫无防备啊。

夜晚的风已经有了好些凉意，但渔之身体素质确实相比以前稍微好一些，不怎么觉得冷了。

朱槿不知去了哪里，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月色如水，漫过一整片繁密的山野，落到这个潦草的屋顶瓦片上。

层层堆叠的瓦片一直追到渔之手边，她再次取出了李澄带回来的信件，却只是在手里拍打几下，有些排斥再翻看。

醇香的桂花酿入口，丝丝清甜沁入咽喉。

小院空空荡荡，之前为了防止被执事发现自己闯入了灵药田，临时被她拼接起来的编织架子早已收走，打下的月光只照到了几颗小草苗，在晚风中孤单地摇着身子。

那道以往时常飞来的倩影许久未曾出现。

尽管每天的安排还是很满，但她没有再熬过夜了。

不知道决明的伤养得怎么样，她想。

在仙门这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下生活，想必是很不容易吧。

从魔物洞窟出来的时候，看掌门的反应，应当是不清楚有人在仙门饲养魔物一事的，但后续的调查是否有收获，结果如何，却一句都没有向外透露过。

大概涉及到了某个高层的私密吧，渔之又仰头灌了一口桂花酿，心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秦老师的关系，高层竟没有派人来找过她。

想到秦婆子……渔之默了默。

往年的许多年中秋，她在家吃过饭之后，都会跑上山跟秦婆子待一起。

小书屋老旧，但胜在坐落的地势高，视野特别好。

渔之将最后一个小桔灯穿好，挂在两人特意搭好的挂架上，心满意足地原地躺倒。

甜桔的清香环绕四周，她一只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在虚空中凭着记忆点画星宿图，时间久了，甚至有时会感觉天上的玄龟与朱雀图案与自己有些微妙的感应，但这种感觉很快就会消失。

“怎么每到这种时候，月亮都只有自己，感觉很孤单啊。”渔之感叹道。

却听秦婆子低低地笑了起来，眼纹折成两把精巧的扇，她说：“你怎么知道她只有自己呢？”然后戳了戳身旁的小桔灯，“何况人间千万灯火都在陪着月亮，虽然距离远，但是月亮并不孤单。”

……

渔之好像已经醉了，没骨头一般瘫在屋顶，手里的桂花酿马上就要见底。

她一拧指尖，猝然点着一截灵力火苗，丢进了酒壶里。

燃出的火焰几乎是莹蓝色的，将整个酒壶照得通体透明，被渔之高举过头顶，对着天边的月色敬了一杯。

但她忽然一手滑，酒壶径直脱落。

遭了！

桂花的清香仍在鼻尖萦绕，被焰火烧熏烧得更醇香，渔之的脑袋意识到了麻烦，但是身体慢了半拍才做出反应。

于是蓝焰就这么凭空甩出，泼到了她放在一边的信件上。

直接把信给整个烧没了。

她怔了半晌，将手里仅剩的灰烬举到眼前，“噗嗤”一声喷散了灰，差点笑出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