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喜欢这个,自然是先给妻主欣赏更要紧了。”金光毓不紧不慢地说道。
“狡猾的狐狸,”余嘉元狠狠握拳想揍他,“你勾引她没完了。”
金光毓被揪着领子却不慌,视线投向余嘉元身后:“妻主要去何处?”
姬澜提身欲往殿外出去,落了一句:“布阵。”
“论布阵那我是好手啊,”余嘉元丢下手头,跟着眼巴巴地出去,凑在姬澜边走边问,“你有什么阵不会的?我教你呀?虽然这也是你以前手把手教给我的。”
傅承生承袭了余澜的剑法,余嘉元则更擅长以火布阵,金光毓更是几乎接手了余澜几乎一切的财产,将其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们都是千载难逢的天之骄子,被余澜一点就通。
姬澜猛地一停顿,驻足脚步,差点让余嘉元撞个正着。
姬澜微微眯眼道:“你说那衔尾蛇的样式,是鉴外的我吩咐你做的?”
余嘉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点头道:“嗯,你答应等我将那链子戴到你面前来,就肯与我做的……”
难怪。
姬澜正琢磨着闯破天雷阵网的解法,无意中目光一触及那衔尾蛇纹路,脑海中便浮现出颇为可行的思路来。
姬澜道:“你跟她信口开河定下的约定,要找我来偿不成?”
“那自然也是不大行的,再说了,”余嘉元别扭地嘀咕道,“真要让我选跟谁……我觉得还是她性格更好一点儿,多少能给个笑脸什么的。”
姬澜气笑了。
这小子当真果敢实诚,且朝气蓬勃,整日蹦跶唠叨的跟个小太阳似的,真不是那余澜是怎么将他调|教成这样讨喜的模样的。
“那你便跟我来一起布阵,本殿早一日出去了结顾虑,便能早一日触及契机放你们回去,也不必在此日久天长地耗着了。”姬澜道。
*
余嘉元又是余澜亲手教出来的,摆放灵料、绘制阵图的习惯都很合姬澜的心意。
两个精通阵法的元婴使劲,不过小半年过去,那以衔尾蛇为启发的破雷阵便被制了出来。
傅承生在重新修炼,恢复修为。金光毓的炉鼎禁制终于稳固,也预备闭关冲回元婴。姬澜将他们安置妥当,也再没法多等了。
午时,趁着日光极盛,强烈的太阳几乎遮蔽住雷阵细微的电火花,姬澜在余嘉元的掩护之下,率先破阵冲了出去。
看守的亲卫未曾放松警惕,很快惊觉:“殿下!”
亲卫首领厉色道:“拦住她,千万不能让殿下目睹城中景象!”
姬澜飞驰在峰上,身后元婴追击,一道火龙忽然燎起来,横亘在亲卫的去路之上。
余嘉元腾越着道:“我先拦着,你赶紧走。”
姬澜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难得温柔沉声道:“保重。”
她无法揣测余嘉元在几个元婴围攻之下能撑多久,因为心中迫切得知真相的渴望已经盖过了一切。
姬澜疾速奔向城中,默念着那思索许久的疑问。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母皇要将她禁闭圈起来,甚至不许她洞悉任何与外界有关的消息?
然而,一片漫无边际的血淋淋之景,几乎刺痛了姬澜的眼睛。
*
“怎么会……这样?”姬澜呢喃道。
大量百姓被官兵押解着驱逐到祭坛上,像密密麻麻的草垛一样紧凑地堆起来,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攒动。
放眼望去找不到几个熟面孔,姬澜揪来了一个未存谋面过的军官,问他:“我母皇父君呢?”
那军官掩下眸底的愤怒,冷嗖嗖地反问道:“殿下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自己心里还不知道吗?”
姬澜一愣,厉声道:“说!”
是那红泥戏害的。
最初,皇帝不忍杀女,一味包庇,任由疫情蔓延。
可最先被融成了红泥的便是那些姬澜赈灾过的百姓,再其次是与她亲近的同僚官员,就连从皇太女殿辞出来的仆从也未曾幸免。
数月过后,皇帝和皇夫身上也现出溃烂,即便用了姬朝圣物白玉果解毒,也只不过缓解少许。
朝野上下不由都议论纷纷,百姓间更是传起谣言,说那皇太女殿下是灾祸,凡事拥趸她的都先被害死了。
母皇父君为了护着她,到这种危急时刻都不曾唤她出来见一面,反而倒行逆施,以强权镇压反对者,还令国师在这祭坛筹备最后的祭祀。
当听闻有一群爱戴她的百姓甘愿等死的时候,姬澜面上显露出一种哀默不可名状神情来,她甚至失态地摸了一把脸。
恰逢此时,余嘉元竟然紧随其后赶过来了。
姬澜问:“那些人呢?”
余嘉元咋舌:“他们身上早就烂了,都没交手几招,我火一燎就跟蛾子似的扑簌簌往下落。”
姬澜道:“怪不得,除了你们三个世外之人,就连我殿中撤走的仆从都不能幸免,那些亲卫也……”
余嘉元见她神情阴沉,似是沉痛,颇有些局促,抓耳挠腮地安慰了一句:“这也不是你的错……”
“红泥戏在我身上,”姬澜陈述道,“那些死去的人是我害的,是吗?”
这红泥戏好似能读她的心意似的,她亲近谁,谁便先死,就好似被她赈灾的灾民,还有青玉……
可是姬澜心系的子民遍地都是,这姬朝大江南北,哪处谁先死?又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余嘉元自然难以直言,恐轻易改变过去会酿成大祸,却见姬澜望向他身后,唤了一声:“母皇。”
皇帝早就已经在苟延残喘了。
她瘫在一架红木御椅上,面容上的皮松松垮垮,白玉果那样吊命的果子,被她当作糖豆似的不计消耗,时不时就往嘴里一塞,再不似往日威仪不可攀。
皇帝姬照不曾否认,虚弱地叹道:“龙脉需要如此,天命也,我等只能……”
“这是亡国的天命!”
姬澜拔剑,比在脖颈上:“都说人定胜天,杀了我,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非也,非也,”姬照缓缓摇了摇头,指了指那祭坛中央沸腾的青铜炉,“你看这龙脉,红泥戏是龙脉中诞生的东西,龙脉不死,红泥戏便不会消亡。”
龙脉是生机的象征,世间名山大川处处皆有脉络。
若姬朝没了龙脉,想比举国便成一座荒原,寸草不生,百姓种不出粟米来,早晚还是要饿死在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