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迦单膝跪地,奉上了几枚搜罗而来的玉符:“现目前查出些许眉目了的,只有那开膛破肚之人的线索,属下猜测凶犯或许是想炼制炉|鼎,约可参详这几种魔功。”
余嘉元从金光毓手里夺了玉符,神识一扫,道:“是魔修。”
青云宗式微之时,曾有魔修上山来袭,残忍屠杀了许多弟子,余嘉元对魔修之类一应血腥之事皆深恶痛绝。
金光毓道:“宗主时常夜猎除魔,想必对付魔修也有一套吧?”
余嘉元微微昂了昂下巴,骄傲道:“那你就问对人了。”
沾血的事他束手束脚,寻人倒最是擅长。
平日里率弟子与妖魔斗法,便是余嘉元一马当先布阵,追缉索迹,将敌寇削弱困于阵中,再任由一众其余弟子劈砍。
此刻,余嘉元于虚空中一抬,一盏摇曳着火焰的莲台灯便浮现出来,一缕缕微不可见的淡红色血气汇聚起来,如丝线一般,牵进了灯芯里。
余嘉元闭眼凝神,随即一睁开,双目炯炯放光,道:“血气朝这个方向。”
小潋滟岸多少亭台楼阁,深深几许,层墙叠嶂,数不尽的红颜枯骨一生都在这里爱来死去,年轻时逃不出,晚年时不敢走。
“哐!”
红锋刺入,一股炎炎的热流卷了进去,暴力撞开了一扇黢黑的铁钉门。
屋内陈设积灰,一股蛇虫鼠蚁腐烂的陈旧气味弥散着,空无一人。
余嘉元掐指,朝眉心灌入了一小条破障的灵线,随即爆发喝斥:“在地下!”
“嘭!”
不管什么劳什子的密室暗门,余嘉元一击火爆势不可挡,岩石顷刻间化为筛粉,顺着细长的密道摸黑往下,隐约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显现。
“啊!”数道中年女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向下看,一尊半人高的粗鼎正架在紫火上,鼎中咕咚咕咚翻涌着血气,嚎叫的女子们都躯体残缺不全,被敲筋断腿,如蛆虫一般匍匐在地上扭动。
俨然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谁!”
那魔修才刚被密室石门爆破的巨响吓了一跳,当下不惜燃|烧精血逃遁,却被元婴恐怖的威压狠狠按在了地上。
余嘉元像捏起来蚂蚁似的,甩出一条钢索般锋利的极细火线,将魔修浑身上下缠绕捆绑起来。
余嘉元皱眉道:“不过一炼气而已。”
就能搅出这样一番惨绝人寰的狰狞动静。
过了几息,金光毓等人寻着他的踪迹赶了过来,见此形状,俱都是沉默了半晌,未曾轻易放松警惕。
金光毓挑眉道:“宗主真是风风火火,一出手就凌厉果决,在下佩服。”
似迦一手提起了那被捆得粽子似的炼气魔修,问道:“可需在下就地审问?”
“嗯,”金光毓颔首道,“先吩咐下去,仔细探查周边有没埋伏,再搜魂检查他是否有其余同伙,过往害过多少人。”
似迦道:“是。”
事情告一段落,余嘉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闻过了那股子酸臭的血污味儿,只觉得头颅刺痛。
余嘉元强忍不适,指了指那地上横陈的女子,道:“这些人怎么办?”
金光毓摇了摇头:“都是被魔修炼制过了的活人炉鼎,半人半丹的模样,料想也活不太长。”
金光毓在方才叮嘱之时,便有意无意略过了这些残躯。
遵照金光毓以前的命令,倘若余澜与这青云宗主不在场,似迦恐怕早就一道法光便了结这些人的性命了。
余嘉元苦恼道:“那也不能放着人家不管啊,这会说会叫会喊疼的……”
余嘉元环顾四望,扭头一瞥,却见余澜人影不见了。
再左右细找,却见余澜的背影,正蹲在了那巨鼎之后,像是对谁在说话似的。
余嘉元凑近了看,一个少年蜷缩着身体在角落,抱住膝盖,一双眼睛如水般澄澈。
摇曳的淡紫色火光,映照在少年的脸庞上,若明若现,他的左眼似乎蒙着一层白雾,却掩不住那一张俏脸实在惊艳。
余嘉元见余澜向前伸手,缓缓靠近少年,不由道:“你在做什么?”
“啊……”余挽江轻声一叹,恰巧此时少年颤颤巍巍地递出了手,搭在她的指尖。她不禁莞尔一笑,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含有几分通融的喜意,“大家都很喜欢这种啊,捡来的小可怜。”
余嘉元的话哽在喉咙,一时沉默,不知先问这少年为何躲藏在此处,还是先问余澜究竟是何意图。
余挽江笑意盈盈,友善地问道:“好孩子,叫什么名字呀?”
那少年警惕地抬头望了余嘉元一眼,又垂眸低声回答说:“李夕拾。”
这整间密室里,地上爬的,石台上切碎的,木桶里装满的,巨鼎里煮的,都是他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