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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不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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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朝会上,吵吵嚷嚷好似市井赶集。血淋淋的凶案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连数天人人自危,有胆小的官员甚至开始告病不朝,躲在家中。

“此举分明就是叛镇在蓄意报复!王李二人皆是亡命之徒,为大家安全起见,臣建议暂停淮西攻势,日后从长计议。”

中书舍人王涯颤巍巍地走出队列,似是沉浸在凶案的恐怖氛围中久久缓不过劲,几近哀求地跪在李纯面前劝道。

“叛镇都骑到头上来了,王舍人觉得我们还能退至何处?把长安拱手相让吗?”前排着紫袍玉带的李建忍不住斥道,随即也走出队列,跪下叩首,“刺客入城行凶与长安城防懈怠脱不了干系,臣身为京兆尹难辞其咎,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李京兆说得轻松,可谁人不知淮西之战大多事务皆由武相国与裴中丞主持,如今他二人一死一重伤,这战事该如何进行下去?不暂停又能如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喋喋不休得似要冲破屋顶。白居易站在重重人群之后,耳鸣声反反复复,已分不清脑中的疼痛到底是争吵声所致,还是耳鸣所致。

眼前的影影幢幢变作了一个个难懂的符号,他看不见,也不愿去想。

他只知道武元衡死了,一个曾让他觉得这世间尚有希望的人死了,死得如此狼狈,如此不体面。至于其他的,什么淮西,什么李师道,思考起来太累了,不像杀人偿命的道理一样,天经地义。

“臣请奏,搜捕凶手,严惩法办!”

白居易站了出来,丝毫没留意到王涯正在说着话就径直被自己打断,“于理,天子脚下公然行凶,手段卑劣法理难容;于情,肱股之臣惨遭横祸,国失栋梁其何以堪!凶徒再恶也不过寥寥数人,若连此等正义也无法伸张,又何谈消灭叛镇收复失地?”

“若真是叛镇所为,那刺客说不定早已逃窜出城,会站在原地等你去抓吗!”王涯心有不满,气急败坏指责道,“白大夫一介东宫属官,倒也不必急着在阁下职权之外的事上指手画脚!”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他身着绯袍金带,眯着眼上下打量白居易的一袭绿衣,话音里满是不屑,“莫要以为人们敬称你一声白学士,自己就真的仍在翰林!”

“王舍人,好了好了,乐天他不过关心则乱。”见王涯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李建急忙开口打圆场,“乐天你先别说了,此事陛下自有圣断。”

白居易退回到队列中,后续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到。

散朝后,他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举目所见只有各自低着头脚步匆匆的朝臣,风中似有若无的血腥似乎仍未散去,反复刺激着早已疲惫不堪的心神。

忽然间,一声鹤唳远远地划破长空,凄厉又尖锐,听得人心中一紧。抬头望去,却根本不见鹤的影子,唯余大片浮云遮天蔽日,分外苍白。

欲闻鹤唳华亭,可复得呼?

竹篱小院落的书房中,元稹正在窗下修改着一篇文章,朱红的洒金纸笺放在一旁,被小心翼翼地用镇纸压着。

那是一封婚书。

就在几天前,他被李进贤拉到角落里——

“我说你小子,人家老裴见你那么多次,你到底怎样的意思今天直接给个痛快话!”

“啊?”

元稹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还在装傻,还在装傻,”李进贤无语了,忍不住伸手对他戳戳点点,“人家裴家丫头多受她爹宠爱你也看得见,他们父女俩这次难得口味一致,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干脆点,喜欢就主动上门提亲去,不喜欢就赶紧告诉人家姑娘早点断了念想。”

“我……”

“你再这副表情我就以为你是故意在钓鱼了!”

于是元稹乖乖闭了嘴。

其实在通州与这一家人相处这么多时日以来,他并非一点都没有察觉,只是一场病拖了许久才好一点,加之心里又实在记挂长安的人和事,就无暇去细想这朦朦胧胧没有真凭实据的感情。至于共处时的轻松与快乐,他以为自己是因感激才对他们产生好感,便也始终保持礼数与距离,没有半分他念。

结果把通州刺史给急坏了。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好像的确有些……

李刺史骂得对,哈哈。

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拿起笔在那婚书上斟词酌句。

就在这时,一股没来由的寒意突然爬遍全身,心口处无端生出剧烈的绞痛,疼得他呼吸一滞,手中的笔也掉在纸面上,刚刚写好的婚书被染上一大团墨迹。他勉强扶在案边,眼前一阵一阵发黑,那绞痛却分毫不减,似是要将他整个人硬生生撕扯开。

不知缓了多久,那痛意渐渐消停下来,他抬起头,已然出了满头薄汗。

窗外寒风乍起,吹得桌上的书册纷纷翻起了页。元稹无奈,支撑起身体去关窗,头上的汗迎上风顿时变得冰凉,凉得他不由得一颤。

这是怎么了?

难道今年入秋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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