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嫁的日子里,我这个女红手残党也开始做起了女红,给自己缝制嫁衣。嫁衣是重缘袍,共十二色:丹、紫、绀、青、绛、黄、红、绿、缃、缥、玄、纁。先是单衣、中衣,再是乘云绣锦的袍子,外面再覆一层泥金银火焰纹印花纱绉纱縠衣,另有飘带、蔽膝、抱腰。
从小我最讨厌女红,这次却甘之如饴。每日,我在阿娘房中,从东曦既驾 ,一直做到日落西山。阿娘是女红好手,她将每件的式样比着我的身段裁好,我逐件缝就。手艺有限,经常缝错,我也不急不恼,拆了重缝。
每一针每一线,像是我走向项扶苏的鹊桥,都是享受。
嫁衣已经缝好,只需给领口和袖口都缝上五彩缘边。项家的彩礼停在前院,一共三十六箱,彩漆鸳鸯、合欢铃、生活用品的阳燧、写字用的丹青、清酒、粳米,还有整整两箱子五铢钱。
我私下写信问过项扶苏,置办这么多彩礼,是不是要耗去他一两年的俸禄。他让我别操心这个,这些年他生活简约,颇有积蓄。
他说,他是二婚,我却是头婚,亏欠于我,因而婚礼一定要按最风光的去办。我虽然心疼他压力大,再说也清楚他那二婚压根也算不得数,不过我将此话转述给阿爹阿娘时,却似乎颇合他们的心思。
那天阿哥有来信。一家人坐在灯下一起读。
阿哥在信中说,他已寻得故友,尽释前嫌,不日就将启程返回邯郸,一定赶得上我的好日子。
阿爹读完信,欣慰地合上信笺,说:“殊儿自幼重朋友,这次他伤还未痊愈就一刻也不愿耽搁地赶过去了。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化去了心结。”
阿爹的口气,俨然将阿哥信中的“故友”理解成了甄姐姐。全家知道这位“故友”指的是甄真的人只有我一个。看来阿哥已经寻得甄真,并且取得了对方的原谅。
只是不知道他俩未来如何打算了,我内心好奇。
阿娘说:“赶的回来就好,小英大喜的日子,一家人总得整整齐齐。”
秦菀说:“阿哥说话素来一言九鼎,他既然说赶的回来,咱们不必担心。”
阿娘拉起秦菀的手:“我们家有福气,三个孩子都这样争气。你那琴坊是越办越好了,爹娘也为你高兴。不过小英都要出嫁了,你的终身大事也不可再耽搁——那郭大侠,要不哪天阿娘去你琴坊里相看相看?”
秦菀说:“阿娘,我说过了,我不嫁人。琴坊就是我一辈子的依靠。”
秦菀说得如此坚决,阿娘也不好再继续,只得叹了口气,将这个话题放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阿娘拍醒的。
阿娘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太阳都照屁股了,懒丫头还在呼呼大睡!”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阿娘,你也催得太紧了,嫁衣我算着日子呢,一定能按时完工。”
阿娘白我一眼:“谁说你的事了?让你起来,是说菀儿的事!”
“姐姐出什么事了?”我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菀儿没事。”阿娘满脸神秘地说:“那个郭解,你是不是也认识?有没有办法见上一面?”
“哦!”我明白了阿娘的意思,说:“容易,他成天没事就呆在琴坊里。”
阿娘说:“我不想让菀儿知道。再说,也不想显得太正式。最好,能偶遇……再来个闲聊。”
阿娘这要求可高了,我捧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说:“有了。”
我和阿娘坐车来到峨洋阁附近的计里鼓车行。我扶阿娘下车,让车夫把车驾走,才进到车行,问迎上来的伙计:“你们郭老板可在?”
伙计说:“您找我们郭老板?他一早来过,这会儿不在。”
我说:“我是他的朋友,有急事找他,还烦请你替我寻一寻。”
伙计挠挠头:“郭老板多数在琴坊,这位姑娘稍坐,待我去琴坊找他。”
果然不一会儿,郭解就和伙计一起回来了,看到我,略有吃惊:“小英,是你找我?”
我站起来对他笑:“是呢,郭大侠,又有事情要麻烦你。”
“何事?”他笑着问。
我指了指坐在后方的阿娘:“那是我阿娘。我早上与她一同逛到这里,现在我要去琴坊找姐姐,她有急事要赶回秦府。只得给她租一辆鼓车,可阿娘从未坐过鼓车,心里害怕,想问问郭大侠能不能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