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不动声色走上前去,猛地捏住应莺的肩膀。
应莺被吓得几乎跳起来,转过头发现是他,脸上很快露出一个无辜又讨好笑。
“您有什么吩咐?”
叶青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他两眼:“应舍人您大大方方找陛下便是,怎的在这儿站着?”
应莺也装傻:“我胆小,您也知道。”
叶青没挑破,只嘱咐应莺别摔着,才绕过应莺上了二楼。却发现陛下破天荒地独自坐在矮几前,捧着书看。
完了,这次是真完了,定然受了不小刺激才会如此。
他还没吱声,陛下便率先开口,语气疲惫:“半日了,许昀徽还没空过来吗?”
“回陛下,许相他不在政事堂,想来是公务繁杂,脱不开身啊。”
陛下轻笑一声:“也是,如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哪处能少了他?”
叶青试探着问:“陛下若传召呢?许相接到旨意之后定然会赶过来的。”
“有什么意思?”景年翻了一页,“若还是不来,我岂不是自取其辱。”
不待他再说话,陛下便道:“掌灯,今日我得将这本书看完。”
*
到了夜里,许相也未进宫。
清思阁的灯亮了一夜,卯时正,小皇帝又被服侍着更衣,起驾前往敦化殿上朝。
然而许相破天荒告病缺席了。
没有许相在的早朝,依旧秩序井然,无人敢多说话,更不敢趁机乱说。
只是龙椅上的小皇帝比以往沉默得多,连“朕知道了”四个字也不愿意说,只“嗯”一声,仿佛心情极为不佳。
因此今日流程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无事可奏的时候。
但小皇帝突然在此时开了口:“许相病了,你们谁去探望过?”
此话一出,无人回应。就连政事堂内平日与许相一同办公的官员,也都稳稳立在队列之中。
静默片刻,小皇帝又道:“一朝重臣,案牍劳形而病倒,竟无人关心吗?”
依然安静。
“还是说,许相称病是假,不朝才是真?”
话音落下,终于有人出列。
是个长相端正清秀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多岁。浅绯色衣袍,腰束金带,五品上下。脸生,想来是许昀徽新提拔的。
此人不慌不忙走出来之后,又稳稳当当恭敬行礼,这才开口。
“陛下,臣昨夜见过许相,的确是病了。”
景年坐在龙椅上也依然不端庄,倚着一边扶手,指尖不自觉敲打着。
他远远睨着底下那人,虽然能看出几分紧张,却极其沉得住气,和许昀徽一个路数。此刻站出来说话,想来真是和许昀徽一伙的。
而且昨夜还见过面。
他问:“你任何职?”
“回陛下,臣赵覆远,在御史台任御史中丞一职,今年五月方上任。”
赵覆远。
这个名字在景年舌尖转了一圈。
他记得登基之前,御史台都是一帮老头子,如今许昀徽的手已经伸了过去,安插了这么个年轻人。
他看此人莫名不顺眼,或许是因为和许昀徽的做派太像了,烦躁得想把人赶出去。可他终究得给许昀徽几分面子,所以只能压抑住怒气。
“什么病?”他问。
赵覆远恭顺答道:“回陛下,是风寒,昨夜开始发热。实非怠慢朝政、不敬君王,而是连起身都困难。”
景年敲击着扶手的节奏变乱了。
真病了。
好好一个人,大病从未有过,这三年内连小病也不曾得,怎么突然就病得如此严重?
昨日早朝都还正常。
真的还是假的?
怀疑的念头冒出来时,连景年自己都愣了愣。
曾几何时,他绝不会怀疑许昀徽这个人的任何事情。可如今许昀徽都病了,他还下意识地质疑真实性。
正在景年愣神时,忽然又有一人站出来。
“陛下,昨日散朝后,臣与许相寒暄过几句,彼时许相生龙活虎,不似风寒前兆。说不定是有人挟势弄权生了傲慢之心,藐视圣上呢?”
景年被这几句反驳吸引,望过去。
他认得此人,正是掌管御史台的御史大夫,赵覆远的上司。先帝在时便任此位,如今依然在。
上司站出来反驳下属的话,摆上台面的不和。
看来许昀徽并未彻底拿下御史台。
可御史大夫说的话也有道理,景年虽排斥非许昀徽一党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