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下空间开阔,洛闻音蹬掉鞋,脚趾勾在燕岚小腿上,摆出一脸困惑的神情:“他们内斗完,还是要来和我要地,可真麻烦。”
曲今安明白她已有谋划,含笑不语。
倒是刘嘉玥直接提出看法:“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姑姑不想让他们来,就要在利上做文章,扶持叱干家,让其与叱利家抗衡,只要这两家一直内斗,对越国来说就是好事。”
不能说这办法有多好,但小小年纪,能有这见识已是本事,洛闻音朝曲今安偏了下头,对方立刻感叹:“小郡主果然聪慧过人。”
“她是聪慧过人。”燕岚伸手到桌下,捏住小腿肚上的脚,“这娃才在抚摸住了几日,居士你猜她叫我什么?”
不等曲今安猜,刘嘉玥甜甜地叫了声:“姑母。”
洛闻音脚底被挠,痒意爬到腰身,又麻又软,只有脖子以上还在强撑,镇定自若道:“就是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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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末渠人收到回折,他们讨要一块耕地,越国许给一座城池,但有个条件,叱利家必须灭掉叱干家。
来的两人是叱利金的亲信,知晓他的抱负,一看回折上所书,兴高采烈地入宫谢恩。离京前还想入安国府拜谢,被柳映真横刀拦住。
末渠人刚出城门,楚淮便奉命来到安国府。她会管钱,能言善辩,几年前北伐时在梁国权贵中游走,从不吃亏。
“你立刻南下,要在那两人之前抵达漠南。”洛闻音吹干纸上的墨迹,和虎符一道放进布袋里,“我要做的事都在这封信里,你自己看着办。”
楚淮出屋后,燕岚端着盘剥好的石榴进来。
这种软籽石榴西洋引进的品种,在海西道广泛种植,洛闻音要吐籽,就算是软籽,也要把那枚籽剥出来。
她吃着石榴,想到海上贸易,话锋一转提起柳州城:“海上来的货物,有部分经柳州城送到北边,王衎伏法,柳州刺史由何俨代理,这不是长久之计,得选个适合的人。”
何俨实干又靠谱,但为人过于正直,和商贾打交道,要玲珑,江平道是梁国故地,柳州的刺史,最好找个信得过的旧梁人。
燕岚在罗汉榻上铺好褥子,让洛闻音躺上去,她加热着药袋:“做刺史何俨就很合适,海上送到柳州的货很少,你却专门提,还要选刺史,在打什么主意?”
入京前她在隋州开铺子,那儿离大洋只有百里,城里设有海市,专供西洋货物交易。没交易成的货物再运到东边,卖给望京百姓,只有望京不要的东西才会经柳州送到北边。
那点货物随便找个人看着就行,没必要让刺史亲力亲为。
药袋加热好,满屋弥漫着草药味,洛闻音解开衣衫,用折扇掩住鼻子,食指敲在太阳穴上:“吾妻聪慧,比小玥儿懂我。”
“这......”燕岚将药袋敷她腹部,“玥儿才十岁,你是骂我,还是夸我呢?”
“夸你呢。”洛闻音不能乱动,胳膊伸到颈后撑起脑袋,“西洋各国钟爱我们的丝绸瓷器,但商贾造不了大船,只能在港口将货物交给西洋人,我之前差人打听过,西洋人回去后,把货物以百倍的价格买出,再运来低价采购的香料,高价卖给我国百姓,我要改变这种贸易模式,在柳州建立连通四方的站点。”
这比高额价差如果收归国库,能养活几万大军,且朝廷能造大船,可以直接将丝绸瓷器运到西洋,再从原产地进口香料,统一定价后再卖到民间,百姓就可以用更少的银钱买到想要的东西。
至于那些商贾,可以让他们做朝廷的官户,专为官船提供出口货物。
洛闻音道:“征东府提供安国军的军需,闲时不成问题,但遇到战时,需求要增加两三倍,这笔钱与其取自百姓,不如取自西洋人。”
“柳州漕运发达,是个中转的好地方。”燕岚试着药袋的温度,“你选的这个刺史,不仅要管民,还要管官船,我倒是有个人选。”
梁国未灭时,商贾和权贵勾结,控制海贸,从价差里牟取暴利。当时燕菀提过类似的建议,但钱咎根本无力约束贵胄,此事便不了了之。
洛闻音想不出人选是谁,扯住燕岚的衣袖,眼角含情等答复。
这动作里没有肌肤之亲,却含着晦涩,原本燕岚想卖关子,一看那眼神,当即服软松口:“姑姑啊,她是梁人,素有贤名,还是自己人,再合适不过。”
“你倒是内举不避亲。”洛闻音曲起膝盖,直朝榻边顶。
“我这是唯才是举。”燕岚被顶着腰窝,弹起来按住那条腿,“别动,药袋要掉了。”
加热过的药袋压在身上,热度流遍全身,洛闻音汗涔涔地道:“好热。”
燕岚一手摇竹扇,一手捻帕子,替她擦脸上的汗:“任命一州刺史,要加盖玉玺,刘静姝一直憋在宫里,跟个摆设似的,要不把她拉出来遛一圈,让她知道自己还有点儿用处。”
说到这问题,洛闻音眼里的情潮退了下去。
物要尽其用,燕岚的意思,是假意还政于刘静姝,看各方反应,从而判断谁在背后搅动风云。
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如此行事,必然免不掉朝堂上相见。
洛闻音尚在思虑,就见柳映真挑帘而入,她赶紧拉开薄毯盖身上,燕岚已斜跨一步,挡在榻前,问道:“什么事?”
垂拱殿的宫女从帘下滚进来,急声道:“陛下危急,请殿下迅速入宫。”
宫里有长戎卫把守,固若金汤,洛闻音拿掉药袋,裹着薄毯坐起,看向宫女的眼神带刀:“是陛下危急,还是要我去赴鸿门宴?”
宫女结巴着哭出声:“陛下被、被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