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到了。”洛闻音掩唇又咳几声,嗓子像刀刮般疼,掩唇道,“钩刀是哪家铺子打的,查到了吗?”
柳映真道:“今天百官都在明堂,我派人去挨家查了铁铺作坊,发现钩刀不是铺子里打的,那就是自个儿家里打的,这咱们能咋办,总不能去别人家里查。”
“是难办,那就先放着。”洛闻音拂掉玉碑上的柳絮,“冻死我了,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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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大祭时间过长,为了保证皇帝的身体状况,太医署和尚药局要各处三人随驾。这本来是份美差,可以拿到双份赏银,但前朝有位皇帝晕倒在大祭上,两三个月后驾崩,随驾人员被判失职问斩,美差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差。
申时,尚药局派去的三人回来,燕岚捣着药材,听她们议论。
宫里的人嘴巴严,说来说去只把流程复述了遍,不提宗室百官。不过从零碎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一个信息,秦王殿下心情不好。
不知谁起头说了句:“我瞧着秦王比太女更有气势,到底是带兵的人。”
给药分类的那人掺合进来,抿嘴笑道:“长得也比太女美。”
药房里气氛轻松,说话声音大起来,有的没的聊起些宫廷秘闻。燕岚留心听着,捕捉更多关于洛闻音的细节,可惜没有,反而听到一声咳嗽。
聊得火热的几人战战兢兢跪下,听来人训话:“没事做就回去,别在这儿干杵着。”
几人鱼贯而出,燕岚才道:“见过冯奉御。”
冯莹是尚药局奉御,在宫中近二十年,人瞧着和善,她看着捣碎的药材,道:“这些事可以交给宫女去做。”
燕岚道:“自己做起来细致些,冬季容易内燥,这几味药清热解毒,多捣些放着,用的时候直接取就行。”
“难为你有心。”冯莹得刘玚提醒,对她多加上心,就那天的事开导,“去安国府被拒这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殿下不喜欢外人去她府上。”
这一说燕岚就壮起胆道:“我听她们说殿下今天心情不好,可照着规矩,祭祀应该平静专注,不露情绪。”
冯莹长叹一声:“今日是洛妃娘娘的忌日,殿下心里愁呢。”
她关上门窗,压低声音道:“宁泰十五年的寒衣祭,正是我随驾,谁也没想到百官宴后,有贼人闯入后宫,劫持了洛妃娘娘,后来娘娘不肯受辱,和贼人同归于尽,那年殿下才十四岁,看着母亲惨死在眼前,那心里头啊......”
这件事轰动一时,在市井的传闻里,那个贼人来自梁国,洛闻音为了给母亲报仇,最初攻入梁地那两年,屠杀了好多士族和抵抗者。
口耳相传没个准确日期,燕岚没想到,今天是洛宓的忌日。她道:“居然能闯入后宫,是什么样的贼人?”
“听说是个男人。”冯莹说了,好像又没说,只能说些知道的,“那件事发生后,陛下大怒,将当值的禁军全部处死,一个多月后,殿下就请命去了军中。”
帝王之怒,浮尸百万,血流漂杵,刀笔间的刻画得到了具象化。
燕岚放慢捣药速度,心情沉重。十四岁的少女,为了报仇,放弃安逸的生活,远赴军中,她发自肺腑地感叹:“殿下一定很爱洛妃娘娘。”
“再怎么说也是母亲,我听太医署的人说,洛妃娘娘刚离世那段时间,殿下每晚做噩梦,非要用安神汤才能入睡。”冯莹倒吸口气,指尖抚在嘴唇上,随即抓起一把药材,“把这些也捣了,放着备用。”
药臼里多出几十朵菊花,燕岚想了想药效,假装无事地捣起来。
花类药材不宜捣成粉末,弄碎了容易飘散,冯莹不可能搞错,这是在转移注意。她算是宫中老人,肯定听过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既然做出捂嘴的动作,暗示着此事禁止谈论。
燕岚克制着不去想,但思绪就像开闸后的渠水,止不住外涌。
皇帝提过洛宓,冯莹也提到洛宓,要接近洛闻音,母亲或许是个切入点。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洛闻音阴晴不定,一旦说错话,便要遭殃。
将捣碎的药粉包好,燕岚还是觉得能拖则拖,多在药房里找事做,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踏足安国府。
药包还没放好,一个内侍装扮的人匆匆闯进来,她暗道不好。
继而听那人道:“秦王殿下身体不适,陛下传燕医佐去安国府问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