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青云彻底愣住,接着便不管不顾地飞快跑了过去:“京玉!!”
郭京玉朝她温和地牵起嘴角,更多却是心痛:“师姐。”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最终被楼青云稳稳地抱在怀里。
他像是找到立身于世的支点,终于平稳,“师姐,是高兄救了我。”
“你活着就好。”楼青云埋在他肩头落泪,哽咽道。
寒牙堡的人渐渐都围了上来。
殷氏兄弟此时却恢复过来似的,打断这叫他们几欲吐血的温馨一幕,“楼青云!寒牙堡!你们欺辱杀害我的父亲,我要你们全都为他陪葬!”
楼青云擦干眼泪,把郭京玉交给白小石,提剑转身过去。她能感觉自己体内奔腾的内力和血液似乎都在渐渐平息,眉眼间不由闪过一抹忧虑。
交战又起,寒牙堡与崇仰山庄和盟主府的人对上,顶多维持不败的局面,却实在难以占到便宜。
他们这才知道,殷氏兄弟多年经营,势力实在不可小觑。而刚刚,分明有意隐藏实力。
幸而随着高云衢下令,飞鹰剑派的人出手相助。
楼青云被刻意隔绝开主要战场,独自应对殷氏兄弟。
两兄弟都注意到,楼青云似乎从那种神挡杀神的魔怔状态脱离出来,恢复清明。同时刚才又经过一场打斗,她的力量已经得到削弱。
殷孝承与殷孝怜交换了个视线,以一招声东击西:欲取楼青云,先击郭京玉的诡计,引得楼青云露出破绽!
殷孝怜没有错失良机,当即举剑欲图刺穿楼青云的胸膛!
注意到这一危险场景的人纷纷关切大叫:“青云!”
“师姐!”
“少主!”
可惜,他们一时逃不开围堵,只能眼睁睁看着楼青云孤身一人应对这次危机。
郭京玉拼尽全部力气从保护圈中站起身,却又扑倒在地。
忽然,殷规尘带着之前收服的手下冲进盟主府。见此情形,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噗嗤。”
殷孝怜与楼青云的剑同时没入他的体内。
殷规尘生生受着这两剑,把白衣染成血衣。
“规尘!”
“尘儿!”
楼青云接住他下滑的身躯,看到他眉间那一点似乎也随着他生命的流失而变得寡淡。
殷规尘在她怀中吐着血,艰难说道:“青云,前世是我负你。所以今生,我用命来偿还。”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你知道吗,我在你与父母之间,真的太难,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换你们和平,那么叫我死千百次我也甘愿。”
殷孝怜不敢置信地扔开自己手里杀了自己儿子的凶器,跌在他身前,老泪纵横:“尘儿!你是不是傻啊?你不要你的父亲母亲了吗?我不是叫你母亲把你关起来了吗,你怎么又逃出来了啊?天哪!这是要我的命啊!”
“父亲,孩儿去后,希望你好好照顾我与青云的女儿,叫她做一个能担道义的好人。”他向自己的母亲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父亲,恳请你能与寒牙堡修好,不要再斗了。”
殷孝怜紧握着他的手,大叫:“医师!医师!!!”
殷规尘又呕出一口血来:“没用了。父亲,青云,你们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缓缓闭上眼睛,嘴角依稀一抹恬静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殷孝怜仰天长啸,从楼青云手中夺过殷规尘的尸首,走上了回崇仰山庄的路。
楼青云跌坐在地,看着她们越来越远,看着一切终于结束。
隔着人群,隔着尸体,隔着鲜血,她遥遥看向郭京玉,忽然觉得,一切也都不重要了。
她一口血吐出,倒在地上,皮肉软成水,血像刀子一样从里面往外割。
楼青云又七窍流血了。
一声长叹,一位拨弄着佛珠的老僧走到楼青云的面前,叹道:“以青羊剑走青羊剑法,天下无敌,却也要付出极高的代价。姑娘,若你入我空门,我可救你一命。届时,你再以你的一生,去为你的罪孽赎罪。”
说完,他将楼青云提起,以内力点其数个穴位,手法极快,匆匆残影。
待他收手,楼青云重重跪了下去。
“走吧。”老僧往外走去,楼青云如行尸走肉一般跟上,脸上一片木然神情。
寒牙堡众人瞧着眼前一切,惊诧不已,郭京玉忙叫:“师姐!”
“青云!”楼春江追上前,拦在老僧面前:“不知大师为何要带走我的女儿?”
老僧道:“贫僧法号了听,从前与寒羊部也颇有渊源。我观楼少主的内力,当传自梁文英之手。如此一来,魔功练成,她若想保命,只有随我遁入空门。否则,今日便是她身死之日。”
楼春江一怔,双手无力地垂落身侧。
了听师傅问:“不知青羊剑谱可还在寒牙堡内?”
楼春江摇了摇头:“已经被青云毁掉了。”
了听师傅点头,继续道:“楼堡主,碎骨功本非邪法,只是失传。可脱身于其的青羊剑法,只因创此剑法之人神父血海深仇,过于激愤,所以剑法成了魔功。如今楼少主是世上最后一个身具碎骨内力与青羊剑法的人,所有纷争的起源能在她身上了结,也是功德一件。”
说完,他不再啰嗦,引着楼青云离开。
一直走到很远的地方,楼青云回头一望。
了听师傅道:“走罢走罢。人这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功名利禄,又有何益,纵有重生,难得圆满,何必痴迷?不若借此身躯于此境内,修得大智慧,证得大超脱!”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楼青云猛然一怔,一阵清灵之光忽从灵台而起。
青羊剑法走火入魔后,剥夺走了她太多的细腻的情绪,唯独只放大了仇恨这一种。
此时此刻,她终于赶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是两辈子以来都没有的。
楼青云回转过头,再没有犹疑。
她的身后,白小石搀着郭京玉追到门口,隐隐约约也听见老僧的那番话语。
郭京玉颓丧地低下脑袋,口中默念着那几句。
白小石瞪眼道:“大师兄!你不会也想出家了吧?”
“不,”他抬起头,几番大别离,一番生与死,殷规尘的死更是深深震撼了他,他对人生有了另一种领悟,也不再那样脆弱了,“我会守着师姐拼命换来的一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