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林招娣,我看着办。
我告诉覃叔,我想带着姨妈去见林招娣。
覃叔答应了。去之前他隔着单向玻璃望了眼被挡在一门之隔,焦灼地在房间来回踱步的许星河,威严地对我说:“林万紫同志,我要提醒你!许家有能耐没错,云市发展到现在更不容易,我是不会让这些人毁了云市好不容易得来的发展的,就算是许家也保不了他们。”
我对覃叔说:“覃叔,我希望云市好,许星河更希望云市好,不然他不会出钱出力发展云市。他叔叔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一直对云市心有怨恨,拒绝云市的招商。如今云市发展的这么好,有他苦求他叔叔的功劳。”
覃叔拍拍我的肩膀,说他明白。
我进了探视室不久后,姨妈被人一左一右的拉着,走进来。他们没有放开她,将她拉到我旁边坐下,将她像个犯人似的摁住肩。数日不见,姨妈已变得比我妈还苍老很多,脸上沟壑丛生,头发白了一半。
我仰起头盯着探视窗,对姨妈说:“我不会帮林招娣求情,也不会可怜你,我只是认为没有对不起女儿的母亲可以见一见女儿。”
姨妈开始啜泣,很快又止住,自言自语地说:“我女儿又该嫌我没用了,不哭。”
不一会儿,林招娣穿着一身牢狱服,戴着手铐脚铐向我走来。
在姨妈的哭声中,我和林招娣都拿起了话筒。
林招娣没有怀孕,她是为了逼婚编造谎言。她出事后,未婚夫一家保持着沉默,如今的她仍是那幅我曾经艳羡的自信飞扬的精英神态,对我侃侃而谈。聊的事情却不再是我向往的,而是我已憎恶到麻木的。
林招娣说如今经济不好,光做旅游业来钱太慢了,色.情产业是暴利的生意,国外的色.情产业发达,处于不安稳边界的云市可以偷偷开发这种“灰.色.产业”作为试点。等时机成熟,政.府会开放的,港城不也有正经营业的楼凤吗?
林招娣说那些学生妹并不全然是被强迫,有的家里经济困难,有的虚荣物质,干这个来钱快,自个儿就不愿意出去了。
林招娣说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帮我。她为许家开辟了一条“暴利”的生意摊,用女人拿捏住了云市不少权贵,让许家得以在云市畅通无阻,我也会因此巩固住在许家的地位,毕竟我先天不孕,在许家的地位岌岌可危。
我沉默着、恍惚着,林招娣的声音隐隐暴躁:“林万紫,你大脑是不是天生发育不全?我们林家都到这个境地了,你怎么还能不好好听我说话,神游在外?”
林招娣见姨妈抬起脸看她,凶神恶煞地朝姨妈吼,让姨妈闭嘴不哭。
我问林招娣:“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生小孩的?”我妈去云县找我的那晚,特意叮嘱过我,此事只有她知我知许星河知道,让我一辈子都不要对外人提。
林招娣说:“是许星河很多年前亲口告诉我的,我们是好朋友,他当然对我知无不言。”
林招娣说这话时,背微微往我这边倾,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这副表情自打我和许星河结婚后,她同我单独聊起许星河时常挂在脸上,我总认为她是在把我当小妹妹在戏弄我,现在才发现她是想挑拨离间,看我和许星河的好戏。
我回答林招娣:“你说谎,他不把你当朋友,他只把你勉强当他妻子的姐姐。没有我,你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不是告诉过你吗?现在不仅仅是他,你在我眼里也什么都不是了。我不会帮你,你的罪过就交给法律来审判吧。”
身旁的姨妈趴在探视窗沿上,闷着头悲鸣。
林招娣的脸色变了又变,很快调整过来。她微微仰起脸,居高临下的打量我:“林万紫,你除了那张脸长得比我看起来无辜点,哪里比得上我?身材没有,智商没有,遇到事情就卡壳或咋咋呼呼,半点吸引男人的魅力都没有。你这种孬货也就占了和许星河是青梅竹马的便宜,才能嫁给他。”
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为了吸引男人而生的,也不是货物。”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你以为你比我高贵多少?收起你那幅惺惺作态在男人那里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你骗得了男人,骗不了我。你这番言辞可真令人发呕。”
林万紫贴近探视窗,盯着我说:“一切都是柳望舒的错,他的确该死。他怎么就能这么没用,我都为他特意清场,创造机会了,作为壮年男性的他竟让初中生的你给反杀了。要是你成了破鞋,许星河肯定就不要你了。”
姨妈嚎啕大哭:“招娣,你究竟在说什么?”
林招娣双手撑着窗户,额头青筋暴起:“林麦丰,都说了不要喊我招娣!我比男人强!男人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我全做了!我成现在这样全都怪你!要是你当初有点魄力把许星河从福利院接回来养!现在当许家大少奶奶的就是我……”
在林招娣对姨妈的咒骂声中,我起身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对这些所谓的“林家人”回头。
我和许星河离开云市之前,去了云市第三医院探望苏醒的柳姝。
柳望舒那天死了,致命伤是颈动脉断裂,动手的人是彪哥,缘由在于柳姝。
原来彪哥是柳姝的亲舅舅。
多年前柳望舒欠下当地恶棍巨额赌债,竟勾结恶棍,制造了一场针对柳姝和她母亲的车祸,想骗取保险金。不曾想柳姝的爷爷奶奶去救柳姝母女,恶棍一不做二不休,将柳姝爷爷奶奶和母亲三人碾压致死,只留柳姝存活。
柳姝虽然毫发无伤,但因为惊吓过度,无法当庭作证。再加上那时监控和通讯落后,黑恶势力正盛,此事竟以意外事件收场,柳望舒获得了巨额赔偿。
彪哥一时激愤伤了恶棍,失了警.察的工作,在覃叔的举荐下当了许家的保镖。数年后,国家扫黑除恶,下马了不少和黑.恶势力勾结的官员,此恶棍被枪毙。
彪哥因为姐姐的缘故,对柳姝连带着心有怨恨。故而虽然见到柳望舒和柳姝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还是假装不认识。
送我回云县的那晚彪哥也没有睡觉,他一直在后门蹲守。
覃叔对许星河不放心,让彪哥借着送我来云县的名义监视许星河。
因为宴席开始前,覃叔为了让许星河为我妈的事情安心,曾对许星河透露过柳望舒可能和“女学生失踪案”有关,能合法处理。那晚我妈对柳望舒的行为十分过激,入了车上许星河的眼里。
覃叔说许星河似乎将柳望舒的这两件事和我扯上了关联,他那时眼睛里都是泪水,情绪起伏极大,却又不顾我利落地离开。
覃叔判断许星河可能猜测到了什么,所以才执意让我走路回家,预留时间给自己预谋对付柳望舒。
许星河出门后,彪哥原本准备跟上许星河,却撞见柳姝持刀闯入室内,他只好改变主意,跟随挟持我的柳姝。毕竟柳姝是他的亲外甥女,他对是否要伤害柳姝犹豫不定。
走到乡间路上时恰逢覃叔打电话,彪哥便暂时远离了我和柳姝。再次跟上我们,他便见到抱着柳望舒“尸体”伤心欲绝的柳姝,站在柳姝旁的许星河,瘫坐在柳姝旁以为自己杀人了的我妈,以及跪在坟头的我。
在我妈和许星河面前佯装死亡的柳望舒因为女儿柳姝的到来以为有了帮手,他命令女儿柳姝对付许星河,持刀挥向我妈。
柳姝却替我妈挡了刀,彪哥由此一刀扎进了柳望舒的喉咙。
柳姝陷入昏迷前,开口喊了彪哥舅舅。她说自己第一眼就认出彪哥这个舅舅了,她和我一样穿白衫格子裙是因为彪哥对这样的我很亲密,她想给彪哥留个好印象。
柳姝谢谢彪哥替她杀了父亲,因为她不能再失去第二个“母亲”了。当年年幼无知的她渐渐成长,揣测出柳望舒是杀害母亲的凶手之一。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麻木了,她没有这个勇气对唯一的亲人动手。
直到这次柳望舒对她的第二个“母亲”——我妈动刀,她认为他该死。
尽管彪哥作案动机里有救柳姝的意思,可他对柳望舒一刀割喉,涉嫌故意杀人罪,因此也进了看守所。
前两日的看守所里,我们和彪哥见了面。
这个高大而不苟言笑的男人哭了,他后悔没有把柳姝抢到自己身边带着,还对她一直漠不关心。他说自己眼睁睁的让柳望舒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毁了柳姝。若柳姝能苏醒,他能走出牢门,他会好好的补偿她。
我们最终没有见到苏醒的柳姝,柳姝作为重要目击证人,病房被警.方严防死守,连许星河也防着。
除了我之外,大家似乎都还在怀疑已被排除了作.案嫌疑的许星河也是想猎杀柳望舒的人之一,对这一点,就算是远在杭城的许星河叔叔许朝也未能避免。
我和许星河从许朝派来的私人飞机上下来后,许朝为我们接风洗尘、嘘寒问暖。我原本还以为这事儿能就这么过去了,一关上门,不慎摔下楼梯骨折还在恢复期的许朝便开始挥舞手中的拐杖,试图给许星河一记闷棍。
我忙抓住拐杖,许星河扶住他重心不稳,差点儿跌倒的叔叔许朝,将他带到单人沙发上入座。
许朝瞪我,我只好把拐杖交还于他。
许朝拿拐杖指了指许星河,语气不善:“现在没外人,你给我说实话,你继父为什么会出现在墓地?是不是你准备买凶.杀了柳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