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哭丧着脸,“大事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十五皇子他忽然高烧呕吐不止,现在连气息都快没了,皇后娘娘已经哭晕了过去,要奴才告诉您一声,您快些回府,娘娘的车驾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谢明夷眼前一阵发黑,他浑身虚浮无力,向后趔趄了一下。
陆微雪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舅舅,小心。”
谢明夷咬了咬牙,“我不能进宫去陪着姐姐吗?”
小太监道:“娘娘吩咐了,眼下宫里太乱,还不知是谁要害小皇子,国舅爷且在府里等着就是,不必担心她。”
谢明夷心乱如麻,但他一向听谢书藜的话,只能说好。
小太监赶紧离开了。
谢明夷的手还哆嗦着,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若十五皇子没了,不知道姐姐会有多伤心。
何况他这个亲舅舅,都还没见过那孩子一眼。
“舅舅。”陆微雪轻轻唤了声。
谢明夷缓过神来,看向他。
陆微雪看着眉间焦急不安的少年,宽慰道:“十五弟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
谢明夷没等陆微雪的下一句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得赶紧回去了。”
他声线颤抖,抱着盒子快步离开。
陆微雪看着少年匆匆离开的背影,收起脸上的柔和,眼底被冰霜层层包裹,一片凉薄。
他望着风中飘舞的叶。
有些人,太操之过急了。
—
丞相府。
谢明夷回到房中,把话本翻了一遍又一遍,都未能找到有关小皇子重病的记载。
谢家全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凑在一起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小皇子又值得花多大笔墨?
他心里涌起一阵阵无力感。
不知姐姐眼下如何,亲生儿子遭此大难,她又该有多着急。
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日暮时分,天将擦黑。
“少爷,老爷回来了,就在前厅会客。”
有人禀报。
谢明夷赶紧跑出去,顺着抄手游廊,来到前厅。
他闯进去,看见几个门生都坐在下面,而上面的父亲陪坐在一旁,主座上却是一个陌生的年长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一袭绿袍,气宇不凡。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还不快回去?!”
谢丞相看见谢明夷,出口便是训斥。
谢明夷正要负气离开,绿衣男人却微笑着抬手阻止,他缓缓开口:“谢大人,这便是令郎吧?”
“早听闻令郎样貌出众,今日一见,果然不俗,何必对孩子这般苛责,他此行必是有事,不妨听听他的话。”
男人笑着,眼角的细纹舒展,他本就长相轩朗,话语间更是亲切,谁见了都觉如沐春风。
谢明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犬子年幼无知,怀王殿下见笑了,只是他平日里便言行无状,难登大雅之堂,还是不要在这里惹人笑话了。”
谢丞相委婉道。
他竟然是怀王。
谢明夷心头一震。
就是那个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距离皇位仅有一步之遥的怀王陆津义。
传言他是为了一个女子才放弃了皇位,至于那个女子是谁,无人敢随意猜测,一直到现在也是个未解之谜,大部分人只当是个子虚乌有的谣言。
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怀王,将来会成为陆微雪的同党,是支持陆微雪和贺维安争斗的一把刀,还是最锋利的那把。
怀王早在十几年前就前往禹州休养生息,如今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竟是一点风声也无。
谢明夷压下心中的疑虑,朝座上的谢丞相行了礼,“儿子不该贸然闯入,这便告退。”
谢丞相点点头,挥手道:“去吧。”
谢明夷正退下,却觉得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浑身不自在,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屋内一时安静。
烛光摇曳,映照着陆津义的脸,忽明忽暗,旁人难以揣测他的情绪。
“令郎长得真像她啊。”
半晌,陆津义开口,像是浓重的叹息。
令人窒息的静默被打破,谢丞相的手指猛地抖了一下,他冷汗直流,抬头看向面色阴沉的男人。
他强挤出一丝笑意,“……只是有三分相像……儿子像娘,也是难免。”
陆津义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谢大人,你当年可是信誓旦旦,能保她平安度日的,可现在,怎么这世上,只剩一个模样像她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