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这句话,陆微雪将玉环重新放回盒子里,“多谢紫鸠姑姑。”
他道谢,拿起木盒,独自走了。
紫鸠忙看向谢书藜,女人优雅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扭曲,染着红蔻丹的指甲狠狠陷进手心,她的眼睛微微发红,失笑一般:“果真是小看他了,苗疆的人都疯,果然没错……”
她当即扭头道: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紫鸠,告诉宫里,可以下手了。”
紫鸠一愣,眼神错愕,“娘娘,那药毒性猛烈,当真要对十五皇子用么?可他只是个三个月的婴孩,恐怕——”
饶是她见惯了血腥场面,也不禁对无辜稚子多了几分怜悯,“他会死”三个字终是没能说出口。
“十五皇子?”
谢书藜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紫鸠,难道连你也糊涂了?他可是你亲自从妓院里抱回来的,给了他母亲一千两赎身远走,又留他多活了三个月,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也不枉他降生在这世界上了。”
紫鸠看着冷心冷情的皇后,交叉的双手禁不住稍稍抖了一下,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劝不动她了,只能低声道是。
谢书藜忽然一笑,如和煦春风拂面,恢复了人前的平静雍容。
她挺直身体,头颅高傲地抬着,慢悠悠道:
“走吧,该去探望陛下了。”
—
晌午过后。
谢明夷本打算回帐子,却发现侍从们已经在收拾物件,准备装车回京了。
他叮嘱了几句,要他们将画作好生收起来,便一个人在营地乱晃,也算是消食。
“秋闱已经结束了,我爹我娘他们竟动了榜下捉婿的念头,要在那群寒门书生里给我妹妹寻一个好郎君,你说这不是胡闹吗?”
“王兄这话不对,令妹性子要强,嫁给达官贵人,处处受限,又有何好处?不如招个才学样貌都好的书生来入赘,事事谦让她,也就是了。”
“李兄啊李兄,还是你有理呐!左右不是你亲妹妹,你自然是高高挂起、站着说话不腰疼喽!”
……
耳边传来议论,谢明夷才想起秋闱的事。
自贺维安拜别他以后,他便把这个人抛之脑后了,现在倒是挂心起来。
只剩最后一步殿试,贺维安就要中状元了。
而他中状元、入翰林院,于他而言,不过是气运之始。
话本里的精彩故事,这才即将要上演。
谢明夷想着,没看路,直愣愣地向前走,一个不留神,脑袋便撞上一堵墙。
他抬头望去。
哪里是墙?分明是陆微雪的胸膛。
谢明夷呲牙咧嘴地揉着脑袋,看着挡他路的始作俑者,埋怨道:“你是没长眼么?”
陆微雪眸光流转,他垂着眼,只默默将一个盒子递过来。
“舅舅,你要的玉环。”
谢明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接过了木盒,掀开一看,果真是那副价值连城的玉环。
他眼睛一亮,面露喜色,“太好了。”
说完,又有些尴尬。
他本来不想再给陆微雪好脸色的。
“只要舅舅开心就好了。”陆微雪含笑注视着他,目光柔和。
他像是将昨夜之事全然忘记了一般,一如既往,全心全意顺着谢明夷。
谢明夷越发看不透他了,也不好再提昨晚的龃龉,他拿着盒子,很不自然地说了句:
“谢谢。”
一阵微风吹过。
陆微雪的余光越过谢明夷身侧,瞥见远处那道身影,唇角微勾,抬起手,触碰谢明夷的鬓角。
谢明夷下意识向后闪了一下,他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陆微雪无奈道:“只是想帮舅舅摘掉叶子。”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将细小的黄叶夹下来,摊到谢明夷眼前。
蓝色的身影本来越来越近,却在看见这幅场景后骤然停下脚步,穆钎珩望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身形一僵。
在他看来,是陆微雪凑近谢明夷,轻轻拂过他的发丝。
而少年背对着他,却对陆微雪仰着头,样子很乖。
陆微雪脸上带着笑,眼神却透过谢明夷,挑衅地看着他。
像是毒蛇盘踞着猎物,给途径此地的猛兽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不要生了觊觎的妄念。
穆钎珩握紧了腰间配剑的剑柄,他冷冷地看了陆微雪一眼,转身便走。
“怎么了?”谢明夷察觉到陆微雪若有若无的视线,疑惑转身,身后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陆微雪笑问:“舅舅是想找谁呢?”
谢明夷想起夜里陆微雪的一语道破,脸上不禁一阵燥热,他连忙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
陆微雪凝眸不语。
“国、国舅爷……”一个太监跌跌撞撞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站都站不稳。
他是皇后身边的人,谢明夷严肃起来,“怎么了?什么事如此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