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仙圣正在定心,还请在此稍加等候。”
绯衣弟子毕恭毕敬道。
“有劳师弟了。”
声音如箜篌般清幽,语气里染着笑意,却盖不住那股疏离的冷意。
虚极宫尊卑分明,位卑者面对长者需定目,不可多加打量。
然而这声音勾人好奇,绯衣弟子忍不住偷偷瞥一眼声音的主人,瞧见的那瞬,呼吸为之一滞。
千里雪色尽汇聚于此身,恍若皓雪铸就,眉淡眼明,肤白唇浅。
绯衣弟子看得出神,那轻垂的眼睫似雪莲轻颤,一双通透冷淡的眼眸对上他打量的视线。
下一秒,却骤然一弯,叫人眼前一亮。
绯衣弟子慌忙地低下头,脸颊滚烫,手忙脚乱地行礼告退。
然而在离开前,绯衣弟子再次偷偷看向那道伫立在静室门前的身影。
外头日光透过窗户打在他身上,照得白衣生出粼粼波光。
绯衣弟子竟生出一股想要合上窗的冲动,生怕阳光照化了他。
他边走边在心中感慨。
原来这就是师尊常在口中提及的山阴雪师兄。
不光在短短两百年间就修完剑术、法术、阵法、音律、药理、炼器等六项学业,取得优异的成绩。
更是在出宫后二十年内赚够了五千万灵石的学费,成为优秀毕业生,摆脱了受门派驱使的命运。
绯衣弟子叹气。
师兄真是人中龙凤,如他这般普普通通的弟子修完学业通过考核都是难事,遑论缴清学费。
他这辈子注定是为虚极宫当牛做马,不得自由。
待引路弟子的脚步声远去,山阴雪轻车熟路地走向楼道,下楼,拐入四楼。
此处他最熟悉不过,乃是虚极宫的静笃塔。
一至三层摆有各类藏书,浩如烟海,供寻常弟子自由出入。而四五层则需提前请示仙圣。
得仙圣同意后,才能持符印穿过结界。
来到第四层的结界处,山阴雪露出隐匿于袖中的符印。
该符印只能由引路弟子持有,不过那位弟子没有防备,轻易叫他得手。
透明的空气忽生波澜,他无声没入,连身形都消失。
穿过结界,才知里面别有洞天。
四面高墙凿出千座石窟,每座石窟中放有一名弟子的魄石,色彩不一,散发着淡淡的萤光。
虚极宫的弟子在入宫前,都会签下契约,魄约既是弟子生死的具象体现,也是契约的载体。
若不能完成学业、缴清学费,契约无解,甘受虚极宫驱遣,不得违抗。
山阴雪环视石窟,找到了他的魄石,安静飘浮,皎洁光晕围绕。
没了契约的红文,通体更显晶莹剔透。
他往左默数十五位。
石窟空无一物。
山阴雪微蹙眉,御气飞至那座石窟。
石窟内壁刻着“白震”二字,可独属于她的魄石消失不见。
山阴雪又往旁边几窟看去。
先前他随仙圣进入此地时,白震的魄石还好好待在这里,只是黯淡无光,并未裂开。
可眼下……
山阴雪反应过来,但来不及转身,一道强劲的力波将他抽打滚地。
不多时,白衣渗出点点鲜血,如落在雪地里的梅花。
山阴雪喉中腥甜,但立即翻身行礼:“拜见师尊。”
境地狼狈,姿态却不狼狈。
鲜血加身,倒叫旁人看着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本尊早嘱咐过你,你这位师兄最是狡诈,这不,连你的符印都被偷了去。”
绯衣弟子惶恐跪下:“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落在一旁的符印飞到绯衣弟子面前。
“退下吧。”
“是。”
山阴雪盯着眼前的地砖,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那抹缥缈的暗蓝衣裙出现在视野中,他闭上眼,再次睁开后,眼里的惊慌被镇定取代。
“师尊,弟子……”
身体被掀飞,重重地砸在一旁的石圆柱之上。
脸颊随之而来感到火辣辣的剧痛。
即使再痛,山阴雪不敢呻吟,立刻爬起身规矩地跪好。
“师尊息怒。”
窸窸窣窣的衣裙拖曳声逐渐靠近,那股令人胆颤的气压压得他脊梁更低了几分。
“离了虚极宫才多久?就忘了规矩?”
“弟子知错,弟子只是记挂师妹,不愿相信师妹身陨,想凭魄石再竭力寻找师妹的魂魄,一时间竟糊涂,犯了大忌……”
“好了,你不用再解释了。”
山阴雪心一紧。
“你与你师妹交情甚笃,本尊理解,这次不予追究,但如果有下次……”
“弟子绝不再犯。”山阴雪忙道。
“说吧,这次回宫有何要事?”
山阴雪听仙圣没有再追究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气,“此次弟子回宫,受昆仑众派所托。”
“如今魔族进犯,突破九重山的封印,然而祭品出逃至今没有下落,昆仑那边无法补上封印。”
“眼下委曲求全,割让领土暂时稳住魔族。”
“然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魔族虎视眈眈,迟早有天又会举兵来犯。”
“但若贸然进攻,只怕魔族吸收阵亡怨念会愈加强大,彼此对抗,只会是消耗我等实力。”
“故而他们派弟子前来虚极宫,求师尊出山,再次降下封印。”
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久久不闻回应。
山阴雪欲窥视,听见仙圣轻笑,他收起心思。
“一群无用之物。”
“九重山的封印与各处封印已经受千年之久的滋养,只需这最后一次加封便可彻底困住魔族。”
“若本尊再次前去封印,这千年的等待就将付之东流,又要下一个千年。”
山阴雪:“可是师尊,若不尽快封印……”
“本尊绝不会重施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