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厚,漆黑如雾,铺天盖地地将人笼罩、包裹。
密不透风。
喘不过气。
归山繁倚坐在窗边,挑逗似的用妖力冲撞禁制,脚踝处缚灵锁反复现形又归于隐形。
倏忽,一股甘美的血腥味儿幽幽飘来,化作一只只蛊虫钻进鼻腔,顺着食管下滑,在胃里搅起一股渴望。
是新鲜的、妖怪的血液。
不是牲畜低劣到难以下咽的脏血。
滴答、滴答……
新鲜血液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动听的声响,近得仿佛就滴在他的手掌。
原本呆滞的眼神聚焦,紫眸里跳动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归山繁缓缓回头,瞳孔捕捉到猎物的身影。
地板上,一具幼小的躯体孤零零地躺着。
眼珠移动,没有瞧见其他人。
但这从何而来?
归山繁克制着自己的本能,起身,每一步走得都很轻缓。
因死亡涣散的眸子倒映出归山繁的脸,尚且温热的脸颊上有黑色指甲划过。
这是一具过了幼儿期的尸体,五官才褪去稚嫩。
死亡的恐惧还停留在他的眼里,眼珠凸起,好似下一刻就要迸裂。
毫无疑问,是死了。
但是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会不会是那个女人设下的圈套?
归山繁贪婪地注视手下的尸体,目光赤裸而饥饿,嘴唇裂开,尖牙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血液的滋润。
不会是她。
她不可能会拿一条性命同他玩乐。
其实是谁都无所谓。
归山繁俯下身,牙齿抵在肌肤的一瞬间,尸体灰蒙蒙的眼珠微缩。
血肉溅落,整个房间回荡着归山繁狼吞虎咽的撕咬声。
他没有瞧见,幼儿的嘴角逐渐上扬,最终露出一个阴森扭曲的笑容。
“找到你了哦……”语调天真活泼,却渗人。
归山繁猛地抬头,还未看清,一道凌厉的攻击直刺他面门。
他迅速一挡,后撤。
再看地板上,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幼儿?连一滴血的痕迹都不曾有。
归山繁神色一变,警惕地环顾四周。
“看来你也退步了嘛,”耳边一热,“居然看不出这是幻术?”
归山繁向左一击,击溃了浓浓的白雾,簌簌白花落地。
花?
“我以为只有我苟延残喘地活着,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
那道声音在房间内回响,白雾丝丝缕缕,摸不准它的踪迹。
“真是可怜啊,昔日威风凛凛、令百妖闻风丧胆的缝妖应玄君,居然跟条家犬般,在这个地方替人守家,摇尾乞怜换来一两碗畜生的血。”
“呵呵呵呵呵呵,谁听了不说一句可怜……”
归山繁面不改色。
“都说了归顺祝乙,只会换来卸磨杀驴的下场,你偏不信,执拗地答应与之合作。”
“反击魔族你也出了不少力,可现在呢,还不是被忌惮打入万妖窟,现在也被缚灵锁捆住,这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应玄啊应玄,你当真糊涂。”
归山繁双手环胸,神色冷漠:“曾经认识我的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你是哪位?”
“哪位?你怎么能忘了我?”
白雾自背后压来。
归山繁转身,手臂穿过白雾,牢牢攥住那人的脖颈。
烟雾消散,露出一张颓丧的容貌,依稀有槐蕊白的影子。
“好久不见啊,应玄。”
归山繁冷笑:“原来是你。”
槐蕊白喘着气儿,笑得虚弱:“看来妖主大人没有忘记我,我可是到处都在找您,期盼着您能带领我等重获荣光。”
“呵……”归山繁转身坐回窗边,“那个女人估计快回来了,收敛起你的妖力,滚吧。”
“您就这么怕那个人族?”槐蕊白如幽魂飘到他跟前,“往昔的您可不是这般胆小怕事。”
“曾经魔族入侵妖界,您也能在魔军多次围剿下稳固势力,诡妖城直至帝都,都在您的羽翼下免于践踏。”
槐蕊白跪下身,“反抗魔族时,也是您力挽狂澜,带领我等浴血奋战,立下赫赫战功。”
“如今妖皇祝乙不过是窃取您的功劳才稳坐皇位,您才是最应该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
“当年的妖主应玄谁敢不敬服?除却我,诡妖十首还剩五首蛰伏,只要妖主大人愿意,我等仍愿誓死追随,推翻祝乙的统治。”
槐蕊白叩首,期待着归山繁的回答。
然而归山繁只是闭目养神。
半晌,槐蕊白仰头,苍白脸颊因愠怒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