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人影扭曲成了方妤晴的样子,江云悠鼻头的酸涩变本加厉的涌出来。
“过往一切在你们心里就那么一文不值吗?是不敢面对我,还是觉得我不过是你们执行计划中一个可堪入眼,打发时间的物件?”
谢衡被她说的有些发懵,怒火刚烧起来就被她一把眼泪浇灭了,连火星都没蹦出来一点。
孟笛看着某人前一秒还做出一副要把人家扔海里的架势,后一秒就变成了只任打任骂的锯嘴葫芦,深以为离鸟枪换炮的日子不远了,遂轻手轻脚的退下去,打算把暨雨的那份腌鱼干吃掉庆祝一下。
谢衡叹口气,把江云悠头上摇摇欲坠的兜鍪摘下安置到一边,“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怎么会是一文不值,江南度过的这个秋天,足以打发之后的数载春秋,之所以没道别,是因为不想再经历一次山寨时的情景。
这些话终究没说出来,他改口道:“是发生了什么?”
江云悠把话一股脑倒出来,情绪反倒平复了些。她抹了一把眼泪,拿出临走时从江云帆那顺来的账册。
“你还记得,你拿到冯远山账册的时候翻过几页吗,那时候我就在旁边,那本账册上有几个数字跟这里面完全一致。”
谢衡看向画圈的那几处,眉心慢慢蹙起,“江家一直有人利用航运之便,掩护这些货物流通?”
他一下想明白江云悠刚才的情绪从何处而来了,“你知道他是谁了对吗。”
江云悠沉默了一会,仰头看着他:“敖敦说这是通敌卖国的事,如果我说出是谁,能不能算作自首,她结局会不会好点?这件事会连累江家其他人吗?”
谢衡如实道:“通敌叛国罪可夷族,就算自首,也只是换个方式死。至于江家,我会尽我全力,保你家人无恙。”
这意思就是仍有牵连之祸。
江云悠拿起谢衡放在桌上的兜鍪,这是她从伤兵营穿过来的。
那里的士兵告诉她,战场刀剑无眼,有些尸首无处可寻的,战友便会把他们穿的甲埋起来立块碑,说起来也有个祭奠之处。
“我知道,若不是前线将士浴血奋战,我也没有站在这说话的机会,我受你们庇护,没有替戕害你们的凶手求活命的资格。”
“我不奢求不该有的,但我不相信方姨是这样的恶人,这背后一定有人教唆利用,我要把那个人揪出来,我要找到方姨,亲口问一问……”
她忽然握住他的手,像是借力站稳。谢衡这才发现她的双手这么凉。
“问一问这么多年,她对我,对江家,都只是利用吗?”
谢衡倒了杯热水给她捂手,“这件事牵扯很大,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根本不知道这其中利害,别说找人,稍有不慎把自己搭进去都是轻的。”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可我现在已经凭我自己站到你面前了不是吗?”
江云悠不接那杯热水,就这么仰头看着他,“我虽然能力有限,但会看账,这里面肯定还有藏着许多东西,而且我保证听将军命令,指东绝不往西。”
刚被泪水洗刷过的双眸晶亮晶亮的,满怀期待样子让人不忍拒绝。
他推开她越凑越近的脑袋,提起打好招呼:“这可是你说的,如果再……”
“保证没如果,将军大人英明神武,我这就去找孟笛姐安置休息以备明日恶战!”江云悠抱起兜鍪跑了出去,生怕他反悔似的。
谢衡扬了扬眉,举起那杯水自己喝了口。季霖忽然从窗口出现,把一张纸递给谢衡,“将军真让江大小姐一同去?”
“以她的性格,就算阻止的了一时,之后她也会偷偷调查,先让她跟着。你给江云帆传个信,让他来一趟。”
谢衡把那张纸跟江云悠带来的账册对比,眸色阴沉了下来。
“谢霄……”
南境战火纷飞,却分毫没影响临安城里勋贵们的酒林肉池。
一个老太监捧着封信站在灯火辉煌的殿外,大门敞开着,里面颓靡的声音毫无阻隔的传了出来。
老太监咽了口唾沫,目光始终盯着地面,“殿下,谢世子的加急信,说他们已经查到卖家了。”
屋内娇声愈加高亢,烛火勾勒出屏风上两个耸动的身影。
就在身下人彻底沉溺时,一只手忽然扼住了她的脖子,窒息令颤抖更甚。女人的眼睛变成惊恐,挣扎着要逃,她身上的人反而受了什么刺激似的耸动更快。
等发泄完,那人才把手移开,女人的脑袋随之歪倒,眼睛却还睁着。
李允棠像是看不出什么不对,拿起旁边的玉酒壶往女人嘴里倒,清酒从殷红的唇角流到地上。
“既然鱼上钩了,那就收杆吧。”李允棠像观赏艺术品似的撑头看着,惨白的脸色露出来个笑,“对了,这么好看的一出戏,别忘了喊上孟首辅一起看。”
一条河两个岸,百家灯火,千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