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弟弟向来都爱在吉原一条街上浪荡,因此,对他的(一见钟情),也没有什么意外,毕竟,那确实是个举世无双的丽人。
即使此人身陷花街,但那(幻梦)一曲中所透露出的风骨,却并不谄媚。反而很合日本香道(空蝉)中所蕴含的萧索空寂之味。
因着对自己忙于军务,不曾多和嫡亲兄弟沟通的亏欠,他答应了下来。
过不多时,鼓鹤楼的老板壬生织也,一个同样面容美丽,姣若好女的男人,就知情识趣的将他们楼里的头牌(辉夜)唤了过来,
重新看到那个人面容的时候,他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发现此人虽然衣饰华丽,是代表花魁的装束,但并没有过分的涂脂抹粉,黑发白肤红唇,透着一股浑然天成之美。
见礼的嗓音也轻柔婉转,让他想起了在原家某个长辈曾经喜爱的黄鹂鸟,行礼的姿态也是完美无可挑剔,确实是声色犬马之地造就的(完美之物)。
不过他对这样的(完美之物)并不感兴趣,因此陪着人见了一面之后,他就淡淡的再次提出要走。
至于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他弟弟在原业平自己处理,是斥金包养也好,是就此赎身也罢,他都不会干涉什么。
没想到,看他要走,他弟弟在原业平居然在酒杯里下了迷魂药,然后要那个花魁辉夜奉给他喝,
看着那双比白玉酒杯更莹润无瑕的手,无惧他身上的血腥和煞气,一直端着酒杯安静等待着,
因为身穿花魁装束的缘故,他甚至能看到那人柔顺的微垂着头,露出纤弱圆润的肩头,和修长如白鹤的颈项,
他知道,他的沉默拒绝对他弟弟来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但是他没想到,刚刚在台上柔弱起舞的那人,也拥有直面他的勇气,
于是,他淡淡的移开了视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以为事情可以到此结束。
没想到,被那杯酒水药倒的他,却被他弟弟,以破除他“不近女色”谣言的理由,将那个人送上了他的床……
那一晚,看着身下人在艳丽的红梅浴衣衬托下更显白皙耀目的肌肤,不知为何,他心底的欲望,冲破了曾经引以为傲的理智的樊笼,
他几近粗鲁的伸手一搂,那单薄的身体就落入了他的桎梏,肌肤相贴,手足相缠,
室内似乎飘荡着细细的紫烟,混合着那个人柔弱的哭泣,就这么一夜纠缠到了天明……
日上三竿他先醒之后,想起昨夜自己的放纵,他常年不起波澜的内心,也好像遭遇了惊天巨浪。
那其实并不是,对自己在药物的作用下,被迫和一个妓,子共度一夜的耻辱,
而是他从回忆起昨夜的诸多细节之后,无比惊异于那人居然是个“男花魁”!
在他有限的对花街的认知中,他认为只有女人,才会有那么柔弱而美丽的姿态,
而男人,就像他手下的士兵一般,无不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即使是他看似浪荡疏于锻炼的弟弟在原业平,那时常大刺刺敞开的腰腹间,也是一片紧绷绷的腹肌块垒。
不过昨夜的春宵一度,让他不可辩驳的意识到,
那个人,和他们确实不同,明明就是一样的身体,却让人口干舌燥,欲罢不能,
那被掀开的被褥下露出的红白交杂,让他都无法忽视,只能一边放出比平日里更重的煞气来掩饰自己的动摇,一边近乎狼狈的推门而去。
足足三天,他的内心受到的冲击,都丝毫没有平复下来,因为他总是会在半梦半醒之间,想起离去那日,那个人细眉微蹙,唇色苍白的模样,
本来若心情烦乱的时候,是不适合去弓箭场上射箭的,因为,弓道即心道,射箭时的心境,会影响弓道的发挥,是对这门技艺的冒犯,
但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为那天晚上的“意外”所动,他还是自欺欺人的来到了弓箭场上,
而那个一回来,就被他一拳撂倒的弟弟在原业平,带着尚未消肿的嘴角,仍然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让他暗地里咬紧了牙关,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终于,在弟弟在原业平说出(鼓鹤楼初,夜过后的美人,第二夜如果没有得到第一个客人的继续指名,就要另选包养的恩客,还说,他那夜的粗暴,伤得那人伤势颇重)的时候,
他一想到,会有“别人”,覆上那具美丽洁白的身体,让那个人如逐渐开放的昙花一般,一点点的露出柔软幽雅的花芯,被逼到极致的哭泣着颤抖,却又无比笨拙的,试图接纳那令人狂乱的“进攻”的时候,
他就感觉,自己努力维持的冷面都无以为继,更别说自欺欺人的继续射箭了,
于是他捏住箭尾的右手紧了又紧,最终放下,在弟弟在原业平促狭的调侃中,面色紧绷冷峻的转身走了出去,
他想,他要去确定,那一夜的放纵,是药效的原因,还是他内心的动摇,
若是后者,能够让他产生动摇的人,绝留不得。
而从来没有人,会对他的内心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他出身华族的天然的“傲慢”,也让他,不屑于去刻意针对一个地位卑微的“玩物”,
所以,那实际上,只是他在心底,给自己找了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去鼓鹤楼罢了,
只可惜,这个时候的他,对于自己的掩饰,还是丝毫也不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