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梦境,在原修平认为,该称它为【前世】才对。
他不是一开始就(觉醒)了这份记忆的,而是度过了一段无知无觉的婴儿时期,和身为在原家族的本家继承人而分外高压的少年时期,
直到他二十岁成年,正式接过一部分在原家族公司和股份的那一天晚上,差他两岁的弟弟在原业平,偷偷的给他送上了,日本东部的九州一带出名的烈酒(烧酎)。
说是庆祝他正式成年,可以喝酒了。
实际上,在原修平都能猜到,一定是他弟弟自己又想偷偷喝酒了。
因为他弟弟业平总是觉得,人生是如此的(无聊)。
身为身家豪富的在原家嫡亲二公子,他弟弟从小的人生,既没有像他一般,承受无止尽的继承人高压,
自身性格的豪爽不羁,也让他从来不缺少狐朋狗友的阿谀奉承,才十八岁,就仿佛已经获得了世界上百分之99的人,所无法享受到的奢靡自在生活,
因此,对于这种(什么都有)的生活,他弟弟业平总是说,感觉这样的日子,不够刺激,无聊空虚,仿佛心里空荡荡的,没有被(某种欢喜)所填满。就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活着罢了。
人人都生活在看似亮丽,清澈透明,却又和谐无比的(互不信任)之中。
其实,对于他弟弟业平所提到的那股空虚感,他也有些感同身受,只不过,身为长男,他一贯都擅长忍耐。仿佛无师自通的学会,将心底的真正想法,都收敛于一双波澜不起的黑眸中罢了。
而且他知道,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就不会有彻骨的悲伤。】
所以,他对于自身的空虚感,并不在意,也不会如他弟弟一般,喜怒形于色的表现在外。是个被外人称赞为(端庄克己),被在原家族认同为(稳重拓实)的优秀的豪门家族继承人。
虽然世人都对酒的滋味予以好奇和赞颂,但是在原修平是个慎独自省的人。他并不愿意将思维让给酒精主导,因此他的前二十年,并没有喝过任何酒。
但是,在那天晚上,也许是看到自己的兄长,游刃有余的完成了自己的成年典礼,步入了成年后复杂诡谲的社会,有所触动的原因,
他的弟弟的表情,分外的落寞。
因此当在原业平拿着烧酎瓶,想要和他一醉方休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虽然他弟弟业平按照日本的法律,没有满二十岁,理应不能饮酒,但是他并没有要将自己的人生信条,强加到弟弟业平身上的意思,
他认为,每个人,理应有自己的【道路】要走。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自会记事以来,总是对他的弟弟抱有莫名的亏欠心理,因此,面对他弟弟的些许胡闹,在原修平通常是不置可否的。
于是,在他二十岁,举行完盛大家族继承人成年典礼的那一天晚上,
从来滴酒不沾的他,就和之前只偷喝度数不高的日本清酒的弟弟在原业平一起,被烧酎那又辣又急的后劲给击倒,通通醉的不省人事了。
在思绪的一片朦胧中,他仿佛陷入了一个【长梦】之中。
在那里,他仿佛身临其境一般的(体验了)另一个(在原修平)的人生。
这个他,出生即为京都第一的大豪族在原家的嫡子,而在原家,远非那些半路起家的暴发户家族可比,是世代掌握日本三分之一军权的尊贵“华族”。
因此这个(在原修平)的人生,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身份贵重,
他十六岁参军,仅仅三十二岁,就军功无数,借助在原家族在军队的人脉,和自己的能力,一跃而成最年轻的陆军大将,被人称为“铁血之心”。性格也威严冷峻,对人对己都很严格,是个微微蹙眉就让人不敢放肆的强大男人,
不过这个他,也有一个软肋,
那就是,在遭遇军中奸细的刺杀时,为他挡下那开膛破腹一刀的“另一个”弟弟在原业平。
自从在鬼门关里,将人抢救回来之后,他因着这份亏欠,那时常令人生畏的冷气,就对自己的同胞弟弟失去了作用,
因此,当在原业平软磨硬泡的,将他带往吉原一条街上的鼓鹤楼,说是要带他一起欣赏,鼓鹤楼新推出的花魁(辉夜姬)的表演时,
即使他往日里对这些声色犬马之地不感兴趣,他也没有食言,安排好第二天的军务之后,就换下银黑军装,身穿带有在原家纹样的黑色羽织和服,驱车赶往了那座四层红灯高挂的翘檐楼阁。
即使以他的审美观来看,那场名叫(幻梦)的八股扇表演也确实很精彩,台上人那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恰到好处的舞步,配上独特音调的三味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艺术”了。而非普通的花街靡靡之音可比。
而鼓鹤楼所宣传的,所谓(天女凌尘的辉夜姬),也的确(名副其实)。
想必,无论是谁,在整个舞蹈的结束处,看到台上人露出的正脸时,都会如此感叹。
适时,他在二楼的贵宾室,抬眼扫过的那一刹那,也被那不属于人世间的美丽,给惊艳了一瞬。
不过,他向来不是个喜爱美色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对这些享受漠不关心。所以,在短暂的惊叹过后,他立刻就站起了身,准备回家,去提笔书写墨字,那是他通常用来在射箭之前,静心的方式。
不过弟弟在原业平却拉住了他,要他陪着一起去见刚刚在台上的美人,说是对那个辉夜姬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