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喜君看出他情绪不佳,故作轻松与他调笑“我们中郎将果然不愧是狄公弟子,六十岁的大都督依旧丰神俊朗”。
“他能予我军权,可见局势当真危如累卵,否则何至于此。他们离京时潼关已失守。” 卢凌风苦笑着说,“我一生为自己无缘征战沙场而深感遗憾,可如今终于夙愿得偿,却又不知这个得偿可是我愿。这个时点,他如此旨意,我又怎能猜不出他的用意呢,恐怕他已有弃长安奔巴蜀之意。当年西行,我曾言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可……”
裴喜君不忍见他如此痛苦,走到他旁边,轻轻扶着他到桌前坐下,揽着使他靠在自己胸前,却并不打断他。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一生追求守护大唐百姓,可如今站在我对面的又何尝不是可怜的大唐百姓,被朝廷逼迫、被安史之流哄骗裹挟,这些百姓何其无辜!即便真的荡平叛军,你我多年四处为官,可曾见百姓安乐?况且我已年过六旬,此生可还能看到海内升平,百姓富足安居?”
喜君看他似钻了牛角尖,柔声劝道:“扶摇,你可还记得开元二十五年那年义兄辞官归隐,欲邀你同往时你是如何答的吗?”
“我说,为社稷搏杀,百姓安乐,是我卢凌风毕生所愿,不管千难万险,无悔也。”回忆起当年情景,卢凌风神色也稍变柔和。
“是啊,当年你尚能不惧千难万险重返长安只为喝醒天子以求政治清明,更何况如今?再说你不是时常感叹权柄太小,不足以广庇百姓吗?如今又何惧借天子此机扶摇而起以护更多黎民呢,不管别处如何,你治下之地总归是能给百姓一个安稳和乐的,不是吗?”
“喜君,我明白的,百姓既社稷,我卢凌风为社稷搏杀无悔无惧,我只是……”
“只是同室操戈,你心有不忍。七郎,你观那安史之流可有太宗皇帝那般的明君之像?他们若掌了这天下,哪里还有万民的活路”裴喜君轻轻抚了抚卢凌风的头发,继续说道,“莫不是卢大都督觉得自己廉颇老矣?”
闻她此言,适才还伤感的卢凌风立马侧仰着头佯怒瞪她。
偏这个家伙视若无睹,依旧说个不停:“想高宗朝刘仁轨花甲古稀之年尚能征战百济新罗,我夫年富力强,雄风不减当年,年过六旬又如何?”
“哼,还用你说”卢凌风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红着耳朵转过头去,嘟囔道。
二人正欲就这个话题好生掰扯一番,却听门外侍女传话说高内侍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