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捡了一根示威游行用的黑棍子,朝赫延身后恶狠狠地扔过去。
“滚开啊,赫延,你们都他妈给老子滚。”
然而龙跃台倒霉坏了,棍子“咣当”掉落在地板上,位置距离赫延身后还有五六米远。
“草!这他妈都是什么憨批玩意儿,四群蠢东西!闭嘴,都给我闭嘴!”
“错了,是五群,那边角落里还有打鼓的,你说那是你带来的贴身演奏乐队啊!”有个场务凑过来,朝着龙跃台耳边大声提醒。
打鼓的那位中年老男人一头黑长发,打得非常尽兴,疑惑地看了看龙跃台:“?”
“哎,您是不是要开始拍了?来,兄弟们准备,一、二、三……哎哎哎,弹贝斯的那个醒醒,感谢龙总今晚收留我们,都怪谈迟,把我们从鸳鸯蝴蝶里赶出来了。”
龙跃台搓了搓手中的核桃,往自己脸上无奈地抓了一巴掌。
“慢一点,台风要稳重,不要太狂野,虽然后期会消音重新配的,主要是为了给大家提提神,以免工作的时候睡着了,但是你们黑面条乐队看在谈迟的面子上,必须要尊重我们。”
“明白,阿龙导演,我去安排他们,重新再说两遍。”场务临走前举起手,大喊警告,“安静,请大家保持安静!再听见有人多说话,龙总扣你们所有人半个月工资!”
“扣就扣吧,”有个臂肌发达的副导壮汉叹气,“看吧,光让人闭嘴不管用,很少有人听你话的,公司领导层董事长让谁说了算?群里面不一样的通告听阿龙的还是听竹姐的?能不能给大家伙儿一个准话啊?”
另外某个生活制片附和道:“就是就是,我觉得应该听竹姐的,李竹目前负责公司的市场营销战略和品牌管理,她在公司各团队中的影响力非常大。包括影视策划、营销策划、广告策划、娱乐节目策划各方面给我们剧组撑起半片天!”
他后面还有人说:“竹姐跟迟哥一起拍的片子获得国际奖项比龙跃台多,龙跃台是个什么逼玩意儿?他不过是棒子国回来的三十八线小明星,身高不够,情商太low,网上营销的美貌和气质太娘,成了青少年教育中心人人喊打的反面耻辱教材,偶像派混不下去,转行当导演了!网上那个一晚同时睡了三个男制片人的热搜你们知道吗?私生活太脏了!”
龙跃台躺到懒人椅子上,弓着背,顶着熬夜脸,摸着空茶杯,精血榨干了似的,一副年轻的身体却呈现了经典的废物模样,心情急躁又郁闷,差不多能呕出鲜血,葬身这个狭窄角落。
“快,”他指了指随身助理,“抓紧时间联系宋辞也过来震场子,并且给他安排一个执行导演的职位,薪资日结且翻倍,说求你了,你迟哥的戏好难拍,没他不行。”
助理发微信、开视频、打电话,战战兢兢地邀请宋辞也:“宋辞也不是被我们踢出去了吗?你嫌他没有毕业还没有眼力见!”
龙跃台瘫在懒人椅子上,死气沉沉,无法跟助理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自己是个傻逼!解释自作孽不可活。
“我就是没有毕业进来的,难不成你嫌弃我是一个实习生?”李竹帮赫延师弟教训完了欺负他的沈家吉、胡在明等一帮肮脏畜牲,拿着剧本,拨开人群,神情威严,走到龙跃台面前撕裂纸张扔了一地碎片,周围吵闹的声音再次静止。
客观来讲,李竹是温婉如明月的长相,只是她此刻气质嚣张,臭着一张脸。女孩的骨相挺拔优越,弯眉直鼻,长而浓密的眼睫之下是沉静平淡的双瞳,双眼皮宽宽的一道,眼尾线条的弧度被收拢得居然有几分妖冶。
单看脸,恹恹的,艳丽嚣张,狠意凛凛,找不到瑕疵。
她来这里,不像是市场事业部下属员工拜见龙跃台总经理,倒像是“我半夜来得闲大院见龙跃台,是忍不住了想掴他一巴掌”。
“说好的明早九点开始拍,怎么背着我改了场地还提前开拍了一晚?要不是杨编加班告诉我,我戏里戏外是不是都被你们他妈背后联合甩了?别忘了,我可是公司重量级元老,想当初视点未来还没有正式成立,办公区连把椅子都没有,我就帮谈迟做公众号排版运营搞宣传了,你们应该都认识我吧?当我不存在?龙跃台是后来的,排资论辈,他在我面前只配弯腰给我擦鞋!”
龙跃台静静地看着她,不笑也不怒。谈迟身边的朋友,他还是给几分薄面的,何况眼前的人是个丫头,让她作一晚上也没有关系。
数百位员工和群演面前,视点未来的阿龙导演被同公司的李竹导演劈头盖脸地教训。
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公司选址的时候李竹就在,龙跃台来的早,也不早,他来的时候,公司装修得有模有样,办公区会议室茶水间餐厅……各处分明,各部门都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
李竹和宋辞也他俩的问题差不多,就是谈迟不在公司的日子里,被龙跃台他们踢开了。
“谈迟写的剧本大纲哪个逼货提议让杨编改的?从今天起,杨编和卢导你们俩就跟着龙跃台好好干,谈迟不喜欢乱动他东西的人,听见了吗……”
杨编是个体型偏胖的三十多岁女人,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地站在旁边,被吓得瑟瑟发抖:“………听见了。”
卢导和其他几个站成一排的员工也都低头应答:“是,好的。”
李竹工作处事方式上精明又狠辣,如果说赫延刚才给卢导一次机会让他选择站哪一边,那么李竹则把哪怕有一丝异心的员工都推向了龙跃台身边,江山内部不稳,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龙跃台把双腿翘蹬在桌子上,脸色黢黑。
冷直的声音响起在浮尘里。
“来,脱,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身?来面试女二号的是吧?让她把衣服全部脱了,缠我那么久了,拿出点诚意,我检查一下她的胸部有没有被野男人咬过的痕迹。”
原本对《镜花水月》这部短剧女二号角色颇感兴趣,李竹白天跟龙跃台沟通过几次,然而得到了几次敷衍的拒绝,龙跃台让她当着大家的面脱衣服,显然是大庭广众羞辱她。
阴险、狡诈。
李竹嗤笑,一副了然的模样。
对付垃圾,就得用垃圾的方式,而不是人的方式。
只见李竹扬手脱下棕衣外套,露出一件雪白色飘逸的熟女长裙。
“啊,我草!竹姐,竹姐不愧业务广,平面模特的身材都这么火辣吗?”
“新传一姐斩男无数,可不是吹出来的!”
“怎么人家女孩都脱了,胸也算露出一点来了吧?龙跃台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应该先把自己裤子脱光了给大家助助兴!”
周围的员工和群演都高兴疯了,富有正义感的直男同事开始挑战总经理的威严。
龙跃台岂是省油的灯,作为一个有原则的男人,坚决不在外面脱衣服。除非演戏需要或者被人强硬着扒拉。
他拿了纸笔站起身,细细打量李竹,女孩五官明艳大气,唇形偏厚,弯眉杏眼,可以演窝囊废也可以演拽姐,是个有记忆特点,可塑性超强的,还不错。
如果岁月把她的脾性和演技再沉淀一点,就更好了。
阿龙导演“哼”笑一声,拿钢笔点了点李竹,在备选名单上利落地划了一个勾,再疾速备注演员形象和表演风格:“确定,女二号就是你了,原因是你飒。”
李竹猖狂地默笑。
“但是因为你来亲自面试之前女二号已经确定下来了,所以我这边给你的打算是,安排下部戏的女二号给你,或者等我半月,专门为你量身打造一个当代职场大女主戏,你看看行不行?”龙跃台又变卦了。
李竹当即狠扇龙跃台一巴掌,众人瞪大眼睛惊呼,空气再次凝固下来。她双臂环胸,一语指明:“你他妈的协调沟通能力有问题,需要我过来脱衣服早说啊!我会将这件反映你日常工作表现的事情如实汇报给公司的法人、各位股东、监事,等着早上九点钟一到,董事会上便会罢免你,面子上不想太难堪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龙跃台尽力保持绅士风度,忍着羞辱,咬紧牙根。
“行啊,最好你说到做到,别到时候难堪的是你。”他觉得李竹吓唬自己,她实则在董事会上哪有那么大的权力和影响力。
“呦,生气的时候脸这么黑呢,怎么不敢朝我还手啊?要不是因为你这个臭男人突然出现在我生活的世界里,谣言八卦泼了我一身脏水,我怎么可能会跟我男朋友分手?怎么赔我,你想一想该怎样补偿我的损失?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龙总,昨日不见,竹子妹妹很想很想你哦!”李竹揪住龙跃台的衣领扔到椅子上,慢慢俯身,她一只腿跪在阿龙□□空出来的位置处,双臂撑在椅子两旁扶手,把人强势的困在她的领地。
两个人新仇旧恨积怨已深,龙跃台震惊抬眸,眉眼轮廓深邃,眼底情绪阴沉不定:“怎么你知道是我故意做的了?我都是为你好,谁不知道他是个只会泡吧的富二代海王?在我眼中,你跟他们那帮欺负人的畜牲一样,也是狼心狗肺的脏东西!我送给你两句反派经典台词,你给我等着,要是你有本事你就骑在我头上,我当牛做马任意你榨干、宰割,不过我看你没有那个本事,明早在董事会上记得跪下求我,否则我就把公司卖了。”
“什么明早?是他妈今天!我要告诉谈迟你背着我着他把公司卖了,胆子真大啊你!”李竹弯唇轻笑,认真盯着龙跃台,像是警告,又像是通知,“谈总说龙总不适合领导这么多组的人一起工作,主要是因为你不懂得收买人心,经过一个月的考察,工作能力达不到总经理职位的最低要求,要我暂停你的职位,请你注重反思工作态度,往后戏再拍不好,就去市场运营部先干一年忽悠人的销售。”
龙跃台懵了。
这跪人的活儿不适合他。
“你他妈说什么吓唬人的东西?告诉我究竟是谁的意思?是不是谈迟的意思?”
李竹在他的工作桌上,捡到了重要的纸质文件,拿在手掌里,翻看了翻看。
“当初谈迟带你去总裁办公室,他可是恭恭敬敬、体体面面地请你坐到了现在这把椅子上,恪尽职守、任劳任怨是你本职的工作责任,可你非但享受,还竟然敢背着大家卖公司,往后怎么还能让手底下的人信服?冒昧您了,我就坦白说一句,公司每人都干了什么坏事,有什么优点,什么臭男人什么脾气和性格,最高位置上的那哥可都记着呢!哦,犯了一点语言小错误,依然还是冒昧您了,对龙总应该是优点更多,然而若您想稳坐总经理职位,就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它便是人在高位,要懂人性,他必须是最忠诚的一条流哈喇子的舔狗,事已至此,您犯了什么错,难道还不清楚吗?”
“看清楚了,你们都是会拍马屁的舔狗!”龙跃台非常愤怒,“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硬?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你内心都有一块不服气的地方,偏要跟我对着干,现在居然在公开场合对我这么不礼貌。哦,让我猜一猜你的秘密,他们说你跟谈迟早都睡过了,是不是真的?”
“呵!老娘有本事混饭吃还需要靠男人上位吗?”李竹都被气笑了,谈迟那个狗男人是人吗,动不动跟追他的人说要人家的命,要掐死人家,要毁人家容,管他是男是女,谈迟都不爱,“看看你这张歹毒的恶人脸,收拾你都嫌脏了我的手,不瞒你说,我拿了谈迟的命令就是过来想当着大家面把你开了,教你端正态度做好人的!看看你们那么些人,一拨又起一拨未平,欺负人家一个老实孩子好意思吗?”
龙跃台就像是一个纸糊的愤怒且窝囊的男人,他双手扶着椅子,绷着的脸又黑又沉。
赫延交给龙跃台的股权转让合同,龙跃台早在李竹到来之前,迫于资金压力,痛下决心,在这份合同签上了名字。可是李竹的意思的他背叛了谈迟。
草啊,办得什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啊?搞不好,真的要走人。
赫延背对着剧组他们一帮吵吵闹闹的人,跟花仙子嘱托照顾白桃夭的注意事项。
餐厅人多杂乱,鼓声节奏稳,有力,且乱。
红衣花仙子保持着清浅的微笑,拿着一颗紫葡萄塞到桃夭嘴里,温柔似水地说:“放心吧,桃夭有我竭尽全力照顾,公子出门可以专心办事,当然也可以随时过来看望它,无论如何我会把它养得活蹦乱跳的!”
赫延:“谢谢你,我觉得有必要带它去找现在的主人,只是我近日行动上不方便。”
花仙子:“需要我帮忙去一趟胶东吗?”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就行,等我回家的时候。”赫延朝背后衣着清凉的李竹师姐看了看,李竹勾着龙跃台脖子神情诱人,性感得好危险,俩人关系貌似暧昧,“哦,那个李竹师姐,玩够了吧?我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帮我催一下龙跃台让他在股权转让合同上签字,要不然公司缺我这样一名经验丰富但缺证的矛盾调解人就完了,告诉他赶紧签,或者你命令他,不听话就把他那俩看起来盘了七八年的核桃拿过来一下,我帮你把它们砸了出出气。”
刚撕了合同的李竹笑不出来了:“……”
“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办非常简单,一定能让你得偿所愿。”
“确定能得偿所愿?”赫延感到十分担心,万一李竹上了龙跃台沾染了病毒怎么办,毕竟龙跃台在网络上有许多性传闻黑历史,“别背着我卖身,你勾引他还不如我把他脸蒙上,让何牧那个畜牲过来上死他!”
“啊?”李竹慢慢摸着龙跃台香气扑鼻的衣领,眨了眨大眼睛,略感吃惊,“想不到赫延你言行开放,我发现看错你了!虽然现在你已经不令我如龙总那样令我满意,但是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一定不会卖身,也不会惹恼了他。”
“谢谢李师姐的帮忙。”赫延表达感激。
贵圈玩得太开心了。
红衣花仙子没有饲养过宠物,又接着问照护桃夭的问题。赫延稳稳站在她对面,条理清晰,耐心解答,随后他便一溜烟离开餐厅。
小猫咪瞪着清澈懵懂的蓝眼睛,看着它爹弃他不管,绝情跑了。
《镜花水月》剧组重新投入拍摄,场景布置根据剧本调整需要改换部分道具。
纱幔似一条一条的粉色瀑布,在空气中慢慢飘荡。
赫延出门时,身着宽松的崭新灰衣,步履不停,背影越来越远,他如云,如雾,如风,令人感觉怅惘迷茫,来去影踪不定。
云坻站在三楼,看了看粉色纱幔,以及前面走着的利落身影,好像陷入了某种迷障。
少年熟悉的背影和气质跟他梦里的人近乎一模一样。
镜中花,水中月,一场空,红尘来去一场梦。
云坻扶着喝醉酒的应不染,心脏早就跟着熟悉的背影飞走了。
红衣花仙子看了看云坻的失神反映,马上回房间给谈迟拨了个电话。
“喂,昭昭,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谈迟正在参加酒吧负二层的晚宴,身边围着许多上了岁数的贵妇,都对他的身价和生意感兴趣,一直围过来问候,谈迟绅士风度,回答得还算耐心,但她们超过度了,这就让谈迟有点脾气暴躁,“快睡去吧,奶奶,喝了一肚子酒,都快困死了……哎,在呢,听李小姐说你找我?姑娘,什么事,说……哦,对,我们一剪梅美妆公司是有一款叫红玉膏的护肤品,直播间喊的祛斑祛痘不是淡斑淡痘,为什么没有被禁言呢?是因为我们都是拿了证书授权的,它确实有这个效果……”
红衣花仙子竖起机灵的粉嫩耳朵,听着屏幕那边异常忙碌。
“爷,我们的好戏已经开始唱了,保证您的计划万无一失。如果接下来的英雄救美情节有任何闪失,相信您会立即出现在赫延的身边做他的英雄保护他,祝福你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我选择退出。”
“退什么玩意退?你干什么了呢?”谈迟不明所以,痛斥一声,感觉丫头有感情问题隐瞒自己,八成看上赫延了,“哪有什么英雄救美的情节?我没想着安排如此俗气的剧情在一个青楼花魁身上,起码是美救英雄啊!”
俞昭拿出新剧本看了看,在谈迟的命令下,给他念了念这一段。
谈迟骂了龙跃台一顿,竟然改他剧本?草!
与此同时,三楼包间“清风楼”里,徐阶握着一瓶六十度的白酒,就着一碗海参粥,把云家一帮贪图享乐、损人利己的老孙子灌醉了趴在桌子上,嘲笑了几句话,并且幼稚地拍了些丑不拉几的视频,以此作为合同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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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马听风街上,冷风习习。
旁边陆陆续续地有烧烤餐车排队慢悠悠开过,还有小酒车,纸包鱼,肥肠鸡。
赫延盯着他们,有的商家疲乏劳累地退市,有的商家赶来把新鲜的蔬菜瓜果卸放出来,有的环卫工把垃圾清理干净,每个人勤劳朴实,为了生计不停地忙碌奔波。
可是部分青年人负债累累,被资本掌控着。
赫延有好奇,有怜悯,有叹息,有痛恨,他自小家庭环境优渥,住的宅院又幽静避世,世俗的人间烟火沾染得稀少。但是认知方面绝对不逊于一个七八十岁的长者。
赫延裹紧衣服,顶了一张祸祸人家思想的帅脸,感受着寒风带来的自由,还有折磨。
零下十七度的冬夜,凌晨五点二十分,空气寒凉如冰。月晖澄澈,银色的月挂在广阔的黑里,亮得神圣且纯净,照亮少年的身影。
赫延担心谈迟跟警察出外勤任务遇见危险,经过脑力推测,再稍作打听,他去鸳鸯蝴蝶酒吧寻找人了。
因为那五个年轻人的穿衣打扮放在正常路人里面骚里骚气,十分妖艳惹眼。
其中一个王八蛋长得跟他又相似,地府里的神仙似的。
所以只要谈迟不把自己藏起来,在各种有人的地方应该蛮好找的。
在走去酒吧的路上,赫延察觉有人跟踪自己。
他拿出手机翻看重要消息,包括未接电话、未读短信、微信、邮件……密密麻麻。
何大狗占了半壁江山,开头说石嘉文那个臭厨子开车到了,摔了一跤,一起瘸着腿找他呢。
丁六消息也不少,说找累了,困了,面包车开到黑咕隆咚的福星小卖部门口等他呢,发了个定位过来。
徐阶发了两段老头们打呼噜、磨牙的搞笑剪辑视频,说没想到26岁生日过得如此愉快,不过还是自己吃一碗长寿面好。
闻祈说晚安,永远爱你守护你但是为了你也可以退步。
闻栖说明天要来锦西逛逛,缺个帮手。
齐清晨说磕破额头住院了,有图为证,证人也在此,怒告何牧恶状。
陆政一说,出庭审查的事情可以再商量商量,主要是因为我觉得人生需要一点勇气,今日早上开会的时候突然领悟到了,当然价格好说。
赫延皱着眉,依然滑看消息,右手往脖间一摸,悄悄摘下金项链扔到了地面上。
啪嗒。
一声沉重的闷响。
张文卿蹲下膝盖,捡起沉甸甸的一条闪耀着光泽的金项链,验证真假,站起身体,四处张望。
消失了,就这么眨眼的功夫。
功夫这么好!跑得这么快!悄无声息的!
张文卿衣冠楚楚,戴着黑色耳机,摸着宽大的折叠手机屏幕,立即一边划定地图范围再叫保镖搜寻,一边向云坻汇报实时情况。
“云总,抱歉,我把人跟丢了,不过我派了今日我们出行带来的部分保镖过去在附近两公里的范围内搜寻,现在已经有了线索,那十五个人说赫延跑进了鸳鸯蝴蝶酒吧,半分钟后又出去了。我看现在它的标准营业时间二十一点到凌晨五点已过,所以我猜测即使他进去了也是采用非正常手段进去的,新型酒吧里存在许多贸易往来,比如电子灯光设备、餐饮设备、酒水饮料,乃至涉及色情交易等灰色地带,还有……咳,您和您以前家里从事的那样的行业,总之他作为视点未来的掌门人谈迟亲自公开承认的小男友,名花有主了,我认为您别慌,别急,别打人,还有机会,他喜欢戴金项链这样的颈部配饰,您要是想跟他交往,建议您投其所好、自然而然,以后一定能把人捉到手。”
“就要现在,我要见到真人!他的名字叫赫延?是吗?”街头马路边,云坻把刚才那一瞬间的所有怒气都撒在了打开车门的动作上,他不知道该去怪谁,要怪只能怪自己。
“是的,想当初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布下天罗地网在胶东奔波八天而一无所获,他仿佛跟我们有敌意似的,故意防我们,近不了身,而他背后还有各位大佬照拂,信息屏蔽,查无此人,现在人已落单,就在附近。”
“好,知道了。”云坻沉着脸,心情急躁,“看清人正面长什么样了吗?追上去了吗?手中有他资料了是吧?先给我发一张证件照,让我看看,我急需确认一下。”
“收到。其实他近半年距离我们很近的,您看一下。”
张助理工作严谨细致,即刻从赫延的最新背调信息资料里调出一份学籍表,右上角有一张蓝底的证件照,引入注目,他连带着其他几份学校那边的文档,给云坻发送了过去。
云坻特意将图像放大,少年纯黑的发,纯白的衣,显贵硬朗,玉貌清扬,玉骨冰肌。
眼前一亮。
梦里花,终于找到你了。
云坻盯了一会儿脸部轮廓和头肩比例,确认了,又将眉心捏了捏,鼻梁也揉了揉,再看五官,真的确认了。
确认了他喜欢的梦里花样貌本应该就是极美。
但其实,当时五官看得并不清晰,总觉得是个温润如玉、闪闪发光的男孩子。
“梦里花,超出我的预设和期待了,重新准备。”
“是,没问题,我马上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他刚收拾完人,听说受伤还是生病了脸色不太好,反正没有人护着,我想这一回鱼游不掉了。”
云坻叹气般呼出一口气,日常坚强如钢铁的男人似乎撑不住了。
“张文卿,我累了,原本我早就打算跟梦里花结婚之后避世隐居,可惜没有找到他。如今刚有了他的一点消息,我却朝不保夕,因为我发现最近一个月竟然出现了危险变化,毒虎猛上,家宅不宁,老爷子想杀我了,背后一定有人吹妖风,说到这儿,要是我离开锦西,工作上最放心不下的人是危危,他还小,不知道我坐的位置有多危险,只觉得光鲜亮丽想爬上去争强,现在我身边没有两个可信的人了,你算一个,要是有一天危危得到了这个位置,梦想成真了,你往下把他拉回安全地带,哪怕将他绑起来,扔出云家。”
这好像是离开前交待后事了。
张文卿一时噎住,尴尬地劝慰道:“怎么会累了呢?云总,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按照您的想法全力以赴的,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知道徐阶那个人性格比较难缠,但是我们都齐心协力把他搞定了,他答应一个月之内帮您拿到老爷子的全部股权,到时候云氏江山真正易主,里面的危机再慢慢解除嘛,往后您和赫延恩恩爱爱地避世隐居,同时一起工作也行啊。”
“嗯,有道理,想要的东西越美好就越停不下来,”云坻反胃难受,拿手帕堵着嘴巴,吐了一口,“赫延是我站起来工作的动力,而且男人不能喊累,等着吧,我重新坚强站起来了,背挺直了,眼下我先解决应不染的问题,不能让梦里花发现了……”说着,又更严重地吐一顿,“他妈的应不染现在居然让我犯恶心,怎么回事儿?我为什么看上这么丑的一个卖酒mb给我当小情人了呢?内心寂寞吗?”
应不染单拎出来是一个清纯又妩媚的小奶狗,卖酒的时候赔脸赔笑能让人摸腰但不卖身,客人都说他长得好看却带一股清高味,然不知为何,大概是欲望作祟,云坻看完赫延的证件照后再也接受不了应不染一点了。
丑,丑死,脏死,恶心。
像腌臜垃圾堆上的一条摇尾乞怜的流浪狗。
张文卿察觉云坻喝醉了,礼貌教养随着丢了一半,但肯定能听懂人话,于是善良地提醒道:“云总,赫延此人犹如惊鸿游龙,占尽云间风流,偶然匆匆行过,撩人心怀,有句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您别责骂我,我们都是站在地上的人,且被困在牢笼中,生不得自由,您想把他抢回家强迫上了一步到位,再把他牢牢困住一生,这样的事情做法需要考虑后果,起码古老先生管控国家特大型港口,码头十五座,泊位七十三个,背后权势太大,他只要拂一下手掌,就不会放过我们。”
“我会把他当祖宗供起来的,原本就被他们捧在手心里让人惦念,我怎么能亏待他!世家公子他也爱钱,我对他有价值。”云坻纳闷,自己满腔偏爱坚决不能被人怀疑。
“爱不爱钱不好说,这十八年来赫家倒是撒了国家不少钱,问需于民,问计于民,经世济民,取之有道,云总,赫先生、古先生,他们那边人做生意,思想觉悟跟我们云氏集团的私营企业不一样,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抱住财神的腿,一定能捡到金子。”
云坻沉思。
没有男人不爱钱,捡到金子自然非常高兴。
但是对于赫延,云坻觉得自己捡不捡到金子无所谓,把全部家财都给赫延也理所应当。
本来就爱他。
现在恨不得把人家抓过来立马摁着他让他把结婚协议签了。
应不染躺在云坻的车后座里,妆容精致,脸上带有七分媚态。云坻扪心自问,对他有感情吗?答案是都是些虚情假意。
订婚、结婚这种事情他从未想过。
云坻穿着高定的白衬衣,右手撑着黑车顶,脑袋低下去时,万分沉痛懊悔。
要是赫延知道了他跟别人有一腿,会不会介意呢?
回到顶奢别墅里,云坻马上跟应不染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