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头发尾巴有点自然稍卷的男人朝何牧热情打招呼:“你好,哥们你好!嫂子好!咱俩年纪差不多哈,以后有的聊。”
说完他就笑着露了一口白牙走过去了,边走边回头看了几眼。
“嗯,注意脚下滑。”何牧目光怀疑看着他回他。
“好呢,嫂子还是一个热心肠。”傻逼卷毛仍然露着大白牙,针都缝不上那种。
莫名其妙!哪放出的神经病?
何牧不理解。
座椅上有一对男女小孩儿腿上放着塑料兜,兜里各装了一堆青红叠映的新鲜冬枣。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落下来了一颗,何牧看见了,脚尖悄悄地朝那个卷毛傻逼脚跟底下踢了过去。他盯着屏幕,拨着电话,站那儿紧贴地面随便晃了下脚尖,也没想脚力腿力充沛,枣子圆润,咕噜咕噜往前滚,超了至少十米远。
彭顺转回头,在工作八卦群里发消息:通知通知!!!徐阶律师口味奇葩,喜欢残疾男的,已有嫂子,公司你们这些未结婚女生都别瞎想了!男嫂子长得帅看多了能下饭!真的,跟明星似的,眼前一堆人拍照,但是总体上不如我亮,亮靓靓靓亮……亮瞎徐律的狗眼。
他说“亮”的时候右脚一崴,滑倒了。
脚底不知道硌了个什么暗器。
“哎哟!”
彭顺屁股直接摔回来了个角度,面朝何牧方向,嗷嗷喊了两声。
烧水壶不知道摔坏没有。
背后有个卷发阿姨刷着手机坐在椅子上看他:“你没事吧?广播员喊一早上,说了防滑防滑,你这孩子还摔倒!”
三十岁的孩子彭顺莫名其妙看她一眼,视线落在远处的暗器上,又转头朝她看了看。
阿姨茫然:“?”
彭顺视线落在她胳膊左侧座椅上一兜枣子里:“你害我!你怎么这样?你为老不尊!不正经!”
阿姨心下一怒,左手攥着手机站起来,胳膊上还搭着个妈妈牌手提包,飞速冲跑过去,朝他脸上脖子上啪啪啪掌掴五巴掌。
赫延从桌子底下探出一双茫然清澈的眼睛和一对儿乌眉:“怎么了?谁来了?”
徐阶关上门,跟他道:“没事,彭顺他嫂子来了,说来接他,也叫我去吃饭,但是没有我地方住。”
“哦,彭顺老家锦西的?”
“嗯,是的。”
赫延把修护完的笔记本从地面端起来,又顺带拔了台式电脑主机上三根线,站起来:“你为他来的?你俩是对象?谈着呢还是已经结婚了?”
徐阶朝他走几步:“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难道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
赫延:“不重要,观察你,随便问问。”
徐阶接过他手里头的笔记,放在刚有个大哥电脑坏了寻求帮助的人桌上:“不是,本人单身,彭顺以为我喜欢女性,他自己喜欢女性,他和他的她们都跟我没有非正常关系。”
“哦。”赫延认真道。
“延延,你怎么不继续问?你就不问问我的生活状况吗?一点都不关心我?”徐阶痛心。
“我担心你什么?你这人我都忘了。”赫延实话讲。
徐阶胳膊捂住眼睛:“呜,呜呜。”
赫延走过去瞧了瞧真假,好奇问:“哭什么?”
徐阶眼眶通红,话是假的,情绪是真的:“我没地方住,延延你帮帮忙,彭顺把我行李箱和钱包证件弄丢了,钱什么都没有了,找到需要时间。”
赫延拿开他胳膊:“装什么!哪都能去,哪都能住,车站就挺暖和。”
他给徐阶提供了一个不用烧水不用做饭随时能和人聊天、帮人办案、有时警察还会上门照顾的好地方。
徐阶无话可说。
赫延在这间后勤室里面各处角落摸索得差不多了,人际关系处理得和谐。最后在某个靠墙壁的工作人员桌面上找到了一张站内清洁工值班名单。他看见了一个涂姓开头的名,叫涂永德,后方有他的值班日期、地点、检查项目、责任人、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
第一回见涂爷爷,他的姓还是赫延从其他工作人员嘴里听出来的,这回赫延打算跟他多交流交流。
其实只是为了告诉涂爷爷一句话——眼见不能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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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不能为实?我想想。”涂爷爷今天还没到值班时间点,在南山公园做日常晨练。
“对,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但耳听也不一定为虚。”赫延站他旁边,鼓掌。
涂爷爷双臂紧撑杠杆,上杠转杠,精彩表演。旁侧有群众拍照、鼓掌、热烈喊“好”,地上蹲了三个穿彩色棉服的孩童,轮椅上坐着一位戴墨镜的残疾老人,冬风拂面凛寒,全都看傻了。
赫延看一堆废物聚在一起开运动会自己还要举办颁奖典礼似的,为涂爷爷热情鼓掌,鼓得比所有人都响亮。
“好!好!”
涂爷爷运动表现做得不错,要搁平常赫延绝不会鼓这么大声的巴掌,激动也不会喊这么大声。
该拍马屁得拍上!
涂爷爷安全跳下杠,旁边老伙伴递回他一顶黑帽子,他接过来,戴头上,慈祥地说:“我明白,这种父子相杀事情啊平常邻里邻居之间的也有,我见得多了,搁锦西这人均一个人能揍五个人的地方不稀奇,你哥哥谈迟他能杀五个人我也不吃惊不害怕,别人要是打他他不还手,那他就没有锦西人的血脉。”
群众已经鼓掌完了,赫延还愁着脸,慢慢鼓掌:“……好!”
这老头往后倒六十年,年轻时指定是个能打能跑的高手。他做的这个脚都抬上去了的连续转杠动作,赫延敢赌现场能做到的不超过五人。当然,他是其中一个。
涂爷爷占一个,赫延自己占一个,剩下人就只有群众里看起来一个身体健康的大伯能爬上去做引体向上,还有他旁边的徐阶和彭顺了。
转悠了一会儿,彭顺坐在方亭子里休憩完下了石阶走过来,对徐阶说:“我们去那边吧,休息一下。”
徐阶经过一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的气氛,当给自己接风洗尘,他看着赫延侧脸,随便给彭顺指了指远处一个方亭下的石凳子:“你去那坐吧,不用报备,去门口买点爆米花也行,延延不爱吃甜的,你多挑辣的小吃买!走前把你兜里保温杯拿给我。”
“哪有?哪有?哪有卖爆米花?”彭顺脑袋偏过去,悄悄道:“我是说我们去那边,那边,人那边宴席摆好了,就等我俩奔过去入座了。”
徐阶说不去,那边有心给下马威也好,还是无意间少派了辆车,他见到赫延了都不想去。
南山公园天空晴朗,山水相连,秧歌队,二人转,抻鞭子,敲锣打鼓的老年人一堆连一堆,还有几个亭子下演奏的老年乐队。
赫延愉快说着谈迟情况,扶着涂爷爷手腕按他想去的地方慢慢溜达,涂爷爷和善笑着,看起来一点运动累了的样子都没有。
涂爷爷秀完活儿,心情非常好,看着赫延这个傻小子,指着他跟路过的老伙伴道:“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你们看看他表情,川剧变脸都没有他变得快!”
过路的爷爷奶奶笑他。
赫延睨涂老:“我怎么了?”
涂爷爷看他刚才还笑,现在嘴角又绷紧了,嘲笑又惊喜道:“你又变了!心情不好啊?”
“我?我心情还行吧。”赫延无法回答这个简单问题,客套一下,谈迟要是在南山公园蹦跶几下他心情就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