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影厅。
疯子坐在荧屏左边第一排的观众席上,手里拿了一张女人照片,低头看着。
最后一排观众席后方,赫延熄掉手机,确定逃犯还在这里,踱步走出1号观影厅。跑了一下午,膝盖有点酸,但是步子不慢,和普通年轻人没区别。他看路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不撞到别人,或者说不被人撞到。他看不见何牧是情理之中,何牧没看见他也情有可原。
赫延行至售票处。
还是一眼看见了他。
何牧自成结界,又高又白,白色衬衫上有一滩容易让人误会的血迹。
赫延无奈又意外,提着两只服装购物袋,慢悠悠走过去。
何牧喝着一杯豆浆燕麦粥,黑溜溜的眼珠子滴滴转,斜靠在柜台处,悠闲又警惕,问:“他还在里面吗?”
“在,一时半会走不了。”赫延递给何牧一包新衣服,“换上。”
何牧咂着吸管,往包装袋里瞧一眼,上面有一只黑口罩,下面才是衣服,“怎么是王子服?太显眼了。”
赫延说:“让你穿就穿,不是说了不让你过来。”
何牧说:“我来看看你,他们以为我是杀人犯,不让我进。”
赫延看何牧咕嘟嘟喝下一口豆浆,咀嚼燕麦,唇角弯弯上扬,噙笑。
可爱。
“……”
想到四个小时之前的不欢而散,赫延率先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抛下你。”
何牧放下豆浆燕麦粥,牵住赫延温暖的手,柔声道:“我也对不起,朝你发脾气了。”
“没生气,跟紧我。”赫延无奈他的拉扯,晃了晃何牧的手,两个人在公共场合小学生式互相道歉。
赫延牵何牧进洗手间乔装打扮。
影院负一层是服装城,衣服鞋子便宜,冬季最贵的厚羽绒服也就几百块,赫延对它们没有兴趣,有兴趣的是风格迥异的设计,普通人群里鲜少人穿的。如果没有,赫延会改变方法,但不能远离影院,他和郑警官联系上了,不能贸然行动。好在转了一圈有相中的。赫延挑了两套,一套是整体颜色为黑白的宫廷花纹王子礼服,一套是衬衫领带偶像学院风黑西服。
何牧换上劣质新衣从隔间出来,把原先血衣装进袋子里藏好,以免哪个胆子小的清洁工看见惊吓报警,打草惊蛇。
赫延手脚麻利比何牧快点,见何牧衣领塌着,没扣扣子,一颗一颗帮他扣上。
“衣服扎人吗?”
“不扎。”
赫延买衣服速度再快,也是摸了摸料子,看了看材料合成的。
何牧家是做貂皮大衣起家的,后而经营酒店、餐厅、民俗村,他长这么大没剥过貂,但是对衣服材质是后天敏感的,这件衣服初穿扎人,过一会应该就软了。
赫延问:“穿过地摊货吗?没见你穿过。”
何牧说:“穿过,夏季常换的衣服有一堆。”
他没有阔少爷的矫情,本质上和赫延是同类人。
何牧修长的脖子上多了一道勒痕,红色印记深重明显。
高高的衣领经由打理,全将它盖住了。
赫延认认真真系扣:“让你老实在奶茶店呆着,你不应该跟来。”
何牧问:“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
赫延说:“我怕你遇见危险。”
何牧说:“你买了衣服,想再给我送过去,对吗?”
赫延无言。
全身血管扩张,肌肉紧绷,何牧怔在原地,左手垂下来紧贴裤子不能动,右手起起伏伏,不敢搂也不敢抱。
换以前,何牧绝对亲过去。
看现在,衣服下面血都没擦干净,脏。
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搂了一下赫延后腰。
“我也害怕你遇见危险。”
赫延给了何牧一个真诚的抚慰的劫后拥抱,影院欢声笑语,爆米花和烤肠香气四溢,洗手间人来来往往,没有人知道两个人经历了一场风血暴。
他心疼,后悔,自责,胸口喘不过气,差点失去一个朋友。
洗手间卫生干净,宽大的镜子明亮,将他们的微表情照得清晰,更多的是疲乏,却又彼此支撑。
何牧扣住赫延窄瘦后腰,滑到后背,搂得更紧,他心绞痛难受,脑海里还是一把食指长的薄利小刀沾着血迹搁在餐桌一角的画面。他安慰道:“好了,我没事,再抱我们的孩子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