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系列小绵羊图案,从一岁到十六岁,从抱着奶瓶到背着书包,从计算化学题到画着历史时间轴,从校运会到世界冠军,等,是谈迟亲自设计的logo。
遗憾的是,赫延觉得谈迟画这些东西幼稚,从不欣赏,发现它们可爱的人,只有客人。
谈迟把赫延捧在手心里怕丢了,不舍得碰不舍得咬,何牧与谈迟不一样,他是真的能下得了嘴。
恶犬,一点没错。
赫延的腰被何牧拽着,起也起不开,骂也骂不走,何牧把他从椅子上托着抱到床上,欺身压来,施以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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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延原则上不向朋友出手,刚掐了那一下给何牧一个教训,一点没用。
他心思根本没在何牧身上,盯着墙上的东西伤神发呆。
见赫延那么乖,何牧理解为赫延喜欢自己,更加肆无忌惮。
在赫延眼里,这他妈就是一个畜生,随时发情。
赫延遥望着墙上的东西。
墙上的东西好像也在看着他们。
——是一张黑白海报,斯坦利·库布里克手握相机的凝视。
何牧倒也不是畜生本畜,吸闻着薄荷香,竟然有点困,他感觉莫名踏实,因为谈迟今晚不会回来了,他用自己脸颊贴着赫延脸颊,下巴搭在赫延肩膀上随意地蹭,看着赫延漂亮帅气的脸,已经很满意了。
流淌在他们之间的空气热乎乎的,两个人身体摩擦很温暖。
何牧跪在床上,眯着眼睛说:“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学校回不去了,我家没有你家漂亮。”
赫延拒绝:“不能。”
何牧无奈:“明天我陪你去见谈迟最后一面,你们分手,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我带你走。”
赫延:“我不走,你赶紧回家睡觉。”
何牧隔着衣服掐住赫延的腰,那截腰细得一只手就能掌控,让他不禁在脑海里想象掐着那把腰,让人在自己身前做出塌腰跪伏的姿势……
何牧:“我家就在对面,睡这里跟睡我家没有区别,我睡沙发。”
他说的对面是公寓正对面的兄弟小区,中间隔了一条柏油马路,楼层颜色都是奶咖色,楼高相同,谈迟把何牧赶出寝室那几天,何牧就在那里买了一套房。那个小区也是处于市中心,更豪华高档,湖景大宅,寸土寸金。
何牧问他:“饿了吗?”
赫延:“……”
不说话就是默认饿了,何牧已经把赫延脾气摸透了,起身去了厨房。
赫延盯着库布里克,一动不动,脑海里浮现谈迟的影子,像一帧帧电影一样。
思想如瓜藤一样蔓延开来。
谈迟最后一句话说“等我晚上回去,十点钟要是没有回来,就不用再等了,先睡觉,明天的事情明天自己做,我不能陪你了”。
现在来看,谈迟十六日晚没有回去,十七日赫延没有再等,去找了翻案证据。
谈迟十分了解赫延,赫延是一个理性先行,遇见事情不会心急火燎,不会涕泗横流和坐以待毙的人,从那天中午回去的结果来看,赫延一直等待着,心绪不安,但没哭,第二天就去找了闻栖,把证据送到了检察院。赫延自己去做,没有谈迟的陪伴。所以,赫延的行为举动与谈迟留下的这句话相符合。
何牧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过来,不知道赫延正在看什么,他顺着赫延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些方方正正的电影海报,小的跟儿童贴纸差不多,大的跟iPhone xsMax手机壳差不多。
很奇怪,谈迟没有在这里,何牧觉得他也无处不在。
那个库布里克导演不是鬼不吓人,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长得还有点帅,何牧一点没怕,但是,令人心情烦躁。
“你看海报都不看我!”何牧吐槽。
“我在鉴赏艺术,”赫延枕着手臂,“自由,是艺术本质的东西,向上的自由是自由,向下是牢笼,学艺术的人都是疯子,我哥就是。”
“你有没有喜欢的艺术家?”
“有很多,我哥就是艺术家,他的偶像是库布里克。”
库布里克是谈迟导演专业上的一个偶像,这位传奇的导演是电影之神,大师中的大师,在他的电影世界中,所有的人物都与“爱情”无缘,他们身上有的,只是让他们能够深深地沉迷在其中不能自拔的最具原始破坏力的“性·欲”。谈迟从不拍爱情片,遇见赫延之前从未想过爱情,他一直想的是死,向生而死。
然而,谈迟最后一句话分明等着赫延救他。
赫延将那句话的重要信息筛选一下,除去已经过去的,只剩下“明天的事情明天自己做,我不能陪你了”。
再提取一下关键词,就是“明天”“事情”“自己”“做”“我”“陪你”这六个字词。
谈迟说的是明天。
不是二十四小时,不是后天,不是以后。
现在17日明天已过,错过了最关键时刻,赫延没有把谈迟救出来。
事情是什么事情?
自己,一定指赫延。
做什么?
我,一定指谈迟。
陪你,是谈迟不能陪赫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