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技术太差。”赫延顿了顿说。
“……”谈迟霎时间茫然,耳朵边晕染了一层绯红,纯情羞涩的模样让人根本看不出床上的那股疯劲儿。
他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迅速反思自己的实操过程,然后满脸平静地说:“下次弄轻点儿,疼了一定要告诉我。”
赫延:“没有下次。”
谈迟:“……”
城市浓浓的雾气缭绕,把一幢幢公寓楼都圈起来。
赫延亲了亲谈迟的脖子,闻见了清新纯净的冰雪的味道,听见了胸腔内的海浪翻涌、重鼓锤锤。他要给谈迟很多很多的爱,弥补曾经的遗憾亏欠。
“颂年哥哥,我小时候会哭就好了。”
霎时间像立在一个空荡无人的山岭,一辆疾行列车把自己碾压,谈迟在赫延低低的声音里又听见了这个名字。
他不是那个人了,早就不是知书达理温润如玉的归颂年了。
谈迟一只宽大的手掌掐住赫延的薄腰,赫延眯着眸子黏腻在自己身上,提醒的话语顿在喉处。
“颂年哥哥,快上课了,我们走吧。”
“颂年哥哥,我爱你。”
谈迟捏住赫延的下巴令他抬起头,眼神深沉炙热,赫延脸上骨头隐隐发疼,听见了毫无温度的语气:“看清楚了,我不是他。”
“你是。”
“我不是。”
赫延没有扭着性子犟下去,否则就不是一个乖乖了。不管是谈迟还是归颂年,赫延只依恋眼前的人。他看过自己最脆弱的脾气最坏的一面,可以随意往他怀里懒洋洋地蹭,像最懒最任性的那只羊。
而在谈迟的心底早就把归颂年看作另一个人,甚至连名字都是陌生遥远的符号。
赫延不止一次在谈迟面前叫出这个名字,甚至做的时候最难耐最深入最痛苦之际,眼睫一片潮湿,断断续续喊的都是那个人。
怀着愧疚自责,还有一种分辨不出的情绪,堵在胸腔,随时都会爆炸,谈迟佯装镇定送赫延去上课。
以往谈迟都把车停在校外,这次直接开进校门,停在赫延上课的人文楼。
下了车谈迟拉开后座车门,赫延曲着长腿躺在坐垫上闭着眼睛睡觉,肚子上放着鼓囊囊的书包,跟一个不愿意上早八的大学生一模一样。
谈迟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视线不自觉落在白色长款羽绒服罩起来的腰身,因为自己感受过衣服下面的身体有多么美好奇妙,忽然有些微妙的情绪转变。
即使赫延不爱他,能够陪着他也好。
谈迟关上车门,准备把赫延带回公寓养身体,他本来就不想赫延事后立马去上课,现在逮了个机会。
原本赶早八的何牧黎川付嘉看见一辆黑色路虎,手里的烤饼果子豆浆顿时不香了。三个人抓贼一般抄着小道跑过去,付嘉跟在最后面,距离与前面两人差了一大截。
何牧黎川一千米体测都没跑这么快,追了半个校园没跟上四条腿的,最后在学校商业街上蹭蹭滑倒。
黎川屁股贴在地面,鞋底重重地摩擦了一下地面未清除的积雪,情绪激动:“报警!必须报警!赫延已经消失快一周了,一定跟谈迟脱不了关系。”
何牧比他冷静许多,觉得担心多余:“老师都说他脚崴请假了,男朋友接他到校外照顾十天半月的怎么了?”
黎川:“他一个电话都没接,我们发他的消息一个不回,赫延不是这样的人,只有一种可能,谈迟把他绑架了。你不担心他,跑过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情侣很极端?得不到就毁掉。”
何牧眼镜蒙上了一层雾气,短款名牌羽绒服左边口袋上方有一块打湿的部分:“还不是因为你把豆浆洒我身上了我追你,人家的事情你管这么宽干什么!说不定赫延现在就在教室。”
黎川努力爬起来站在滑溜溜的冰上,脚底打滑,慢慢稳住,他现在对谈迟的底色充满恐惧忧虑,觉得赫延那么一个干净善良的人跟他在一起,是往黑暗和深渊里跳。
事实上他们的担心并无道理,赫延所有的电子产品早就被谈迟藏起来,断绝了他跟朋友的来往,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西门外公寓里,这种状态很可怕。
所以赫延醒来后第一件事点开微信99+的红点,给所有关心自己的人发了个狗狗抱爱心表情包,以此表明自己无恙。
然后把手机往旁边一放,两手扎进羊毛被里。
身体痛得要命,浑身无力。
忽然想到什么,赫延无奈地下床走到厨房门口,厨子把门关得严实,只看见一个来回走动的背影:“哥,我不喝什么十全大补汤,你别喂我了。”
谈迟把党参鲍鱼倒进熬汤砂锅里,闻声转过头迅速打开门,看见赫延煞白的面色,心头一紧。
“是我做的汤不好喝吗?给你冲一碗水果藕粉羹怎么样?”谈迟从厨房钻出来把赫延抱进怀里,嗓音干净温柔平和。
“不是,就是不想吃东西,什么东西都不想。哥哥,我可以一直抱着你吗?我好像生病了,怕耽误你,又不想离开你。”赫延的脑袋依偎在谈迟结实的肩膀上,黏人劲儿上来了。
“可以,你耽误我什么了?”谈迟心想赫延待会儿该换药了,赫延没有说过一声疼,但是屁股那边儿是肿的。
赫延搂住谈迟的腰,额头往他脖子处蹭了蹭:“耽误你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我想自己是你的拖累,哥,你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好不好?”
“胡说,我是你的,我的时间也是你的,我把阿延养得白白胖胖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这几天瘦了。”谈迟抚慰赫延的脑袋,打横抱起来,赫延的身体吃不消,薄如蝉翼,一点重量都感受不到。
谈迟在身高和力气上占据优势,本来性格又是如此沉稳大气冷静,赫延每次依偎在谈迟怀里,感受到爱人带来的安全感,还有被放在床上的压迫感。
谈迟打开床头柜抽屉,拿出里面的清凉药膏,转头就见赫延迅速敏捷扯来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不动声色”地躺下睡觉。
怕我?
躲我?
赫延担心谈迟把自己上了。
他哥吃肉的时候不打招呼,那个东西强行嵌入到自己身体里,真的承受不了他的尺寸。
谈迟把药膏放在桌面没做什么,赫延心里一定是有阴影的,就他对赫延做的那些事情,换成别人早就被吓得嗷嗷哭了,也只有赫延的内心包容强大。
谈迟单膝跪在床沿牵着赫延的手,等他真正睡着了才重新回到厨房,赫延不想进食是绝对不可以的,在谈迟看来天塌了一个窟窿,他得变着花样做,万一哪个喜欢了呢,还有赫延醒来可能会肚子饿……
果然,赫延醒来之后就想吃酸口的东西。谈迟做的饭菜围了桌子一圈,赫延下床去瞅,一道都叫不出名字,每一道菜里都有一个筋道的米饭摆成的卡通人物,卡哇伊极了。
有一袋云南酸角,放在牛皮袋里,赫延取出一颗剥开脆皮,含在嘴里用牙齿咬住一小块,精神一下子就打起来了,然后赫延把剩余部分塞进口腔里,连续吃了三颗。
谈迟端着一个电烤盘从厨房出来,猛然看见赫延笔直地立在桌前,白皙手指自然落在一堆酸角皮上,嘴巴有规律地咀嚼吞咽。
“停下!”谈迟着急走过来,“怎么把核吃了?快吐出来。”
赫延鄙视地看了谈迟一眼。
桌上没有空余地方放菜了,谈迟把电烤盘放在茶几上,捏赫延的下巴让他张开嘴,本来想把酸角做成糕点的,没想赫延把原材料吃了。
赫延推开谈迟,谈迟又拍打赫延的后背。
直到赫延慢吞吞咽下果肉吐出一把黑核,谈迟着急的神色才得以放松,把赫延紧紧搂进怀里。
酸角的后劲儿太大了,赫延果肉吃了一颗牙酸得就不敢再咬了,剩下两颗把核剔出来,硬着头皮咬了几下没嚼烂就直接咽下去。
“你是不是以为我差点儿死了?”赫延无奈。
“嗯,不要做危险的事情。”谈迟抱得更紧了。
“我就随便吃点东西,它比柠檬还酸。”赫延的胃口大开,需要吃两碗米饭把牙齿的酸痛压制下去。
谈迟感觉今天都快要失去赫延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恨不得把他揉碎。
“哥做了糯米蒸排骨,饿了吗?”谈迟把赫延抱起来坐到椅子上。
糯米里放了糖,比大米饭更甜,正好可以中和嘴巴里的酸味,赫延点了一下头,谈迟一根一根把骨头剔了,再把糯米饭和纯肉放在一起,一勺一勺地递到赫延嘴边。
休息了两天,连着周六周日共四天,赫延终于回到松大。
“上周你的课件,最下面一个文件夹。”谈迟把U盘放在赫延的笔记本盖上,然后把手中加厚柔软的坐垫放在阶梯教室的座椅上。
“老大,你可回来了!崴的哪只脚?年纪轻轻怎么会崴脚呢?”黎川看见赫延今早来上课,激动又心酸。
“老大,你脚好了吗?”付嘉紧跟着问。
赫延眼睛没眨,努力翻找近一周的记忆。
我什么时候崴的脚?
教室乱哄哄的,大部分人不时扭头朝后排看,赫延坐到坐垫上仍然感觉□□发痛,何牧眼尖,悄悄问赫延做了几次。
赫延冻着脸不高兴,讨厌别人问自己的隐私。
谈迟把亲自做的补汤保温壶、零食糕点放在赫延的课桌上,闻声站到何牧面前。
那眼神仿佛看垃圾,随便一张嘴就是一声国粹。
赫延知道谈迟有自己的修养,正常情况不会骂人,顶多打打嘴炮,于是没理他们,打开课件补学习进度。
何牧推了推眼镜,一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赫延,中午一起去吃饭。”他们是自然相处的室友,邀请再正常不过。
谈迟死死盯着何牧,跟防止猎物进攻似的。
赫延没理何牧,戴上耳机之后就沉浸学习,原以为谈迟只拷贝了课件,没想他竟然找人把老师的上课视频也给高清录制下来了。
经过赫延吃酸角的事情,谈迟在赫延的饮食上尤为注意,别说何牧,阶梯教室里任何一位同学邀赫延去吃饭,他也不一定同意。
“他只吃我做的饭,你没机会。”谈迟一边孔雀开屏,洋洋自喜,一边防御其他雄性动物带着不明目的靠近赫延。
“哥哥,别这样,你也一起来嘛。”何牧凑近谈迟的衣领一步,称呼和动作十分暧昧。
整的谈迟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半个身子。
很显然,何牧的目的是谈迟。
“我们都不会去,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一周做了几次吗?我告诉你,是天天,没日没夜。”谈迟立马调整状态开始反击,他咬着何牧的耳朵,故意把最后6个字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何牧气得胸腔快要炸裂,自己不是故意破坏别人感情的人,只是那样一个顶级top,想再争取一下。
“我可以给你当备胎,为你花钱,你考虑考虑。”
“不考虑。”
何牧连续吃了两次瘪,自己一身黑色昂贵的大衣,长得回头率也高,当个备胎绰绰有余,谈迟看起来这么花心的男人,怎么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
赫延就静静坐在谈迟身后,还不知道后院快要着火了。
等他抬起头时,看见专业课老师举着水杯气喘吁吁从门口进来站上讲台了。
赫延摘掉耳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的项链。
没有?
空的!
他竟然把谈迟送的篮球项链弄丢了。
赫延着急地想飞出教室漫天去找,那几乎是谈迟最珍贵的一个物件,自己怎么这么不在意?放哪里了呢?
他越想越着急,根本冷静不下来回忆,接着开始讨厌自己,想哭。
“你跟我出去还是上课学习?”谈迟笑着从胸前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银闪闪的链子,回头放到桌上。
赫延短暂的情绪跟过山车一样,捡起来开心地问:“哥,你在哪里找到的?我以为今天没带,还在公寓。”
“在你后面。”
“……”
昨晚赫延磨了半夜,谈迟终于答应他回松大。
早上洗漱时赫延半闭眼睛,迷迷糊糊没睡醒,胳膊也懒得抬,任由谈迟帮他洗脸刷牙,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再戴上项链,掐着他的腰抱起来带去吃早餐,然后喂他喝了一口润喉汤。
下车之后被冷风刮了脸,赫延才总算彻底睡醒。谈迟为他戴上软绵绵的口罩,看他抄着衣兜大步走进教学楼。
拿下来书包和课间小零食,关上车门,谈迟跟在赫延后面,看见雪中躺了一条银色的项链。捡起来发现接口有些松了,摁住修理了一下,顺手塞进兜里。
何牧心头不甘回去座位听课,整间教室加上老师也就三个人站着。
谈迟捏了捏赫延清瘦的骨指,眼神里布满担忧:“下课后我来接你。”
赫延:“嗯。”
谈迟从最后排走到最前排,出门前跟教授打了声招呼,王妈露出微信表情包里中老年组最慈祥的微笑:“孩子们,我们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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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实践,赫延带着“低头赶路汪汪汪”小组5人和爱狗人士齐清晨看望葛家二老。寻犬锦城计划进展有序,葛家的狗狗快被好心人士领养完了,还剩几只老弱病残,实在不招人喜欢。
赫延付嘉烧了一大锅热水帮狗狗洗澡按摩,去一下身上的异味,不管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主人,都不能放任不管。
葛家不知道招了哪门子风气,最近又有一只狗发脏兮兮拖布条一样的流浪狗徘徊在葛家门口,葛老太一开门,那狗狗就钻进去跟看大门的阿拉斯加成为了好狗友。
赫延顺便把这只拖布条清理了,付嘉夹着剪刀,指着胖胖的拖布条满眼欢喜:“小狗,咱们剪个齐刘海,我是你爸爸,你叫八筒,待会儿送你去宠物医院做个检查,没有问题的话,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八筒转着两个黑溜溜的眼珠子,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从学校到葛家,黎川一直在自媒体账号上开直播分享博主日常。切回短视频界面,他看见一个官号新闻发布了一条没有营养的路人视频,模模糊糊的,配乐倒是挺震撼。
他设为不感兴趣,滑到下一个。
滞后意识到刚才的画面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