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延捂着电筒在谈迟脸上照了一下。指缝里露出的红色光亮,让他准确地判定谈迟睡着了。
也就没有给他做汤的必要了……
推开卧室门,赫延扫视一圈。书桌靠着墙壁,对面是床。
眼前是窗户,月光透进来,铺在地板上,比客厅亮堂些。
他一只手揽着谈迟的后背,另一只手抬着腿,把人轻放在床上。
卧室另一扇门连着阳台,没有关。风从外面吹进来,窗帘缓缓鼓动。
赫延摊着被子,指骨感到一股凉意。他眼眸松动,逐渐看清谈迟的脸。
竟然觉得有些面熟!
能让他产生这种想法的,一定是印象深刻的。可是他眉心紧蹙,又认为是脑袋后遗症犯了。
次日,天光微亮。
谈迟家对门老屋,拖后腿小组第n次开机。
黎川举着场记板,打了个哈欠。他凌晨4:00醒的,洗漱完又挑了身帅靓的衣服,5:30第一个踏出寝室门。赫延紧随其后。
但是他老大看起来精神奕奕,无论上不上早操,每天5:30必然爬起来,今天也就提前了20分钟。黎川想到赫延床上的豆腐块,认为这个人很可怕。
谈迟顶着熊猫眼,弯腰从桌上化妆盒里捡起一根眉笔,往李飞脸上画。
黎川瞪了一眼:“师兄,没想到你还会化妆?”
他看李飞的眉形被勾勒得很自然,化了又像没画,放在镜头里给人素颜美女的感觉。
当然,李飞本来就漂亮。
没人理他,气氛尴尬半晌。
直到宋辞也的扇子“唰”打开,得意道:“我们迟哥是全才!上得了大屏、下得了球场,造型美术、音乐舞蹈、配音表演,每次期末考都拿第一。”
“牛逼。”黎川竖起大拇指。
宋辞也吹完彩虹屁,不忘补充提醒:“迟哥,你的思修要是多写两个字,很快能拿满学分,提前毕业。”
谈迟睨了宋辞也一眼,蹦出俩词:“不写,不会。”
他说完扔了眉笔,有意识看向赫延。
赫延调着补光灯遥控器,一幅充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但其实宋辞也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谈迟虽然在他眼里是个笨蛋,但确实是个聪明人。思修不至于学不会,不想写才是真的。
然后,赫延偏了一下耳朵,听见谈迟弱弱地“哦”了一声。
客厅竖着的拍摄设备把空间占得很满,每个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远,晦暗的光线看不清脸上表情,只听见“啪”一声,像是有东西砸到了桌面上。
赫延的五指伸在补光灯前,举起手机拍摄了一张照片。
10:00多钟,齐清晨在寝室刷着牙,翻到了有史以来赫延的第一条朋友圈。
云层【早,开机】
他见鬼又认真地点了个赞,再看底下百十条脑残评论,“靠”了一声。
你来炫手的是吧?
网红感!
拍摄一直持续到下午2:00,大家又困又累,还饿!早上李飞化完妆拍了两个镜头,宋辞也点了外卖让大家随意垫巴点,然后又飞快地进入了拍摄状态。
收工后,谈迟哑着嗓子,喊着:“去我家。”
他对准备开跑车,去馆子整酒菜的宋辞也说:“买两条鱼回来,活的。”
赫延:“……”
黎川:“……”
李飞:“……”
宋辞也最激动:“草,迟哥要做饭了!肯定比外面的好吃。”
他拔腿去买鱼,下楼梯的时候,赫延靠在老屋门口看了一会儿。
宋辞也穿着粉嫩水彩画短袖,下搭一条墨绿色长裤,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他的后背宽阔结实,手臂粗壮有力,随便挥一下拳头仿佛能把脱皮的墙层穿破。
谈迟走过来,挡在赫延眼前。
他垂眸看着他,沙哑的嗓音带着气声:“想什么呢?”
赫延:“宋辞也为什么听你的话?也是打赌输了?”
谈迟挑了一下眉,似乎对赫延的问题感到意外:“嗯,输了我四年。”
赫延眨了一下眼睛,别过脸,朝对门走去。
他觉得谈迟很幼稚。
拍摄地点不错,身前是工作室,身后是卧室,三两步状态随意转换。
谈迟家两室一厅。客厅有一个长沙发,两个单人沙发。
黎川坐在单人沙发上,他揉了揉膝盖,目光扫视四周,略显拘谨。因为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无论关系再好,都不能乱逛,这叫对主人的尊重。
下一秒,他看见赫延进门,一头扎进了厨房。
黎川:“………”
黎川:“?”
他思忖片刻,想起来赫延和谈迟是一家的。
一家人不用见外。
李飞比他好很多,整个身体都窝在长条沙发上。她先是卸了妆,接着打开电视看。
“用不用我帮忙?”黎川问迎面走过来的谈迟,“我炒菜没问题。”
谈迟摆摆手,钻进了厨房。
赫延滑出手机蓝色软件,余光里瞥见谈迟推门进来。
他把手机塞进裤兜,走到冰箱前,拿出昨晚买的蔬果。
他没有想过谈迟会不会做饭,但是他做的饭能吃。
厨房狭窄,谈迟侧身从赫延背后经过,等他转身时,一把抱住他。
却被赫延塞了一兜蔬菜。
赫延朝里走,拎起一把沉甸甸的大菜刀,猛地竖在了砧板。
你看!这把刀比防身小刀锋利多了,剁只胳膊肘子不过是一下的事。
谈迟杵在原地抿了一下嘴唇。他膝盖缓缓蹲下,手拉开橱柜,取出许久没用的锅碗瓢盆。
赫延:怕了?早应该这样。
厨房里保持着微妙紧张的气氛,两个人各忙各的,偶尔衣料摩擦,手指触碰,与客厅隔绝开来。
半个小时后,赫延找的代购敲了客厅门,又过了一会儿,宋辞也提着一只水桶,里面游着两条鱼,也上来了。
谈迟接过水桶,不等宋辞也开口,“砰”一声,把他拍到了门外。
这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事实证明,谈迟会做饭。
但,没人敢吃。
八仙桌上,谈迟做的酸菜鱼放置在圆形白色大碗里,保持出锅时的原样。赫延做的菠萝白饭、橙香烤翅、小炒牛肉、番茄汤、锅包肉被他们一扫而空。
宋辞也吃出了抢球的架势,抽了两张餐巾纸,抹嘴说:“我以为我是个居家好男人,没想到这届竞争对手太强悍。”
斜对面谈迟剜了他一眼。
是你味觉有问题。
饭菜基本全塞进宋辞也肚子里了,黎川只剩一碗菠萝白饭,又哭又笑说:“我感觉我太幸福了!延哥,我在宿舍煮泡面的时候,你怎么忍心?”
李飞左右看这两位没出息的,一脸嫌弃地往椅背靠。
她抬眼对赫延说:“你给自己手艺做个评价。”
“照着菜谱做的。”赫延夹着菠萝白饭,就着唯一残存的酸菜鱼,吃了两口。
“你竟然吃得下去?”宋辞也一只手指着鱼,另一只手捂了捂鼻子,就差没把“难吃”两个字吐出来。
斜对面谈迟摁了摁左手中指关节和无名指关节,又甩了甩脖子,他的头仰在椅背,思考怎么把宋辞也弄死。
赫延夹筷子用左手,细长的骨截被黑筷衬得白如玉。他受不了八仙桌太吵,夹了两块鱼肉放碗里,挪到长条沙发这边。
电视显示屏播放着外语电影,男主人公因妻子离开又失业,酗酒,颓废,开车自杀未遂,遇见同样自杀未遂的女主……剪辑凌厉,看起来挺不错。
唰。
电视被谈迟关了。
赫延的眉心微蹙。
就见宋辞也摔倒在地板,谈迟掐住他的脖子,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