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施大爷穿着板正的西装走进人文楼阶梯教室。他端着保温杯扫视一圈，后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脱胎换骨。

一入门，百十位学生乍然惊呼。

“草，我是不是走错教室了？”黎川瞪着小眼睛，切换手机界面查课表。

“虽然只上过他三节课，名字都没记住，但眼前真的是同一个人？”

“施大爷病好了？”

“DJ311，没错啊。是不是课表倒入有问题？”

赫延看着书，抬头睨了一眼：“是他有问题。”

黎川：“？”

随着施大爷一个抓手动作，黎川从质疑中缓过来。

施大爷把保温杯搁在讲台桌，清了清嗓子：“那个同学们，假期过得愉快啊？有个别同学非常想念我，三更半夜给我发微信，我都看到了。我想说，你们分享东西的时候，能不能慎重地筛选一下？这个我先不具体举例了，因为接下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电影节，校领导十分重视。我相信你们中大部分小组都拍摄完了，正在进行紧张的后期工作。关于这个电影节，我们仿照国际电影节，设置了非常多的奖项，校方决定获得奖项最多的小组，直接代表松大参加省外青年影展。咱们新闻系的学生对电影的兴趣可能不如隔壁浓厚，但这多少是一次长见识的机会，希望大家不要错过。”

黎川拧着眉，扭头问：“延哥，你觉得这是件好事吗？”

赫延点了一下头：“嗯。”

黎川笑着笑着快哭了：“可是延哥，我们的片子才拍了3个镜头。”

说3个都多了，某一刻黎川自我怀疑，是不是他拖的后腿？

“慢工出细活。”赫延说。

黎川竖起大拇指，心说你心可真大。他往施大爷头顶瞥了一眼，不太确定地问：“延哥，施大爷的头发……”

“假的。”赫延平静道。

黎川作了个抱拳手势：“老大，请收下我的膝盖。”

施大爷拍了拍讲台，字正腔圆：“把你们的手机交上来，各班的学委负责收一下。”

讲台下一片哀嚎。

新闻1班的学委是个盘着丸子头的女生，她抱着收纳箱环顾四周，决定先从后排收起。

赫延第一个放下手机，而前面的黎川交了一个备用机。

老小区的电线在天空中凌乱纠缠，有些顺着窗户铁栏，远看像墙壁生长出来的黑色藤蔓，缠绕蔓延。

不知道谁家阳台围起了一圈鲜艳的玫瑰，几台摄像机高高架起，隐约看见3、5个来回走动的年轻人。

黎川回拨相机边上的小按钮，盯着显示屏，双眼放光。

“谈师兄，你把我拍得好帅。”

“你本来长得就不错。”谈迟背靠在阳台上，画着脚本，懒散的语气说。

“你是第一个夸我长得不错的人，别人都说我长错了。”黎川手持单反，把镜头对准了谈迟的脸，“导演，我给你拍张工作照。”

“咔嚓”一声！

“拍得什么玩意儿？全凭迟哥的脸扛着。”宋辞也从客厅探出一颗圆脑袋，低头瞄了一眼屏幕。

“也不是废片，你得看放在什么情绪中。”谈迟垂眸说。

“迟哥可真是给你面子。”宋辞也踢了一下黎川的脚，“你出来。”

黎川回头：“干什么？”

宋辞也指着黎川：“这个阳台最多容下四个人，你不出来我怎么进去？”

“唉，凭什么是我出去？”黎川不服。

“凭我是你师兄，松大微电影协会副会长，获奖作品无数，而你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也没有。”宋辞也朝黎川竖起中指。

“你瞧不起人？”黎川皱着眉。

“除了把妹，你有什么让我瞧得起？”宋校霸不耐烦地把黎川薅到客厅，自己卡着寸头迈进了阳台。

他向右看，李飞穿着红长裙，脚踩在木椅上，搔首弄姿。而她对面，赫延调试着相机，恍若无人。

李飞做作地问：“谈师兄，你说是花漂亮还是我漂亮？”

“花。”谈迟毫不犹豫。

“那你说是我漂亮还是赫延漂亮？”李飞又问。

谈迟顿了一下笔，朝右边看一眼，一秒后收回视线，手继续画。

李飞期待着答复，然后她瞬间被气到了。

“自然是我们家赫延。”谈迟说。

李飞捏了捏手指关节，看向门边：“宋辞也，你说是我漂亮还是你迟哥漂亮？”

宋辞也满脸写着抗拒，他抿着唇移开眼，却见天空中一只孤雁。

啪啪啪！推拉门玻璃作响。

黎川喊道：“飞飞，你漂亮。”

李飞消着气，宋辞也回到客厅，揪起黎川的衣领，把他狠甩到沙发。

黎川被宋辞也扼住咽喉，一只脚蹬着茶几，痛苦挣扎。

顷刻之间，茶几腿摩擦地面，上面放置的道具颤颤悠悠。

随着“咣当”一声重响，黎川刚才拿过来的相机砸到地板。

宋辞也回头看一眼，扇了黎川两巴掌：“你他妈知道这些摄影器材是迟哥的宝贝吗？那可是他拼命换来的！一个镜头赶你一年的生活费。迟哥，让他赔！赔不起，打断他的腿。”

谈迟画完了脚本，扔在扶手壁台。他的右手肘朝赫延方向伸着，似乎在等着揽一个人。

赫延闻声从狭小的空间钻出身体，打算去拉架。垂在身侧的左手突然被谈迟抓住。

“你昨天晚上说什么‘算你一份’？是不是这句话？我记不清楚了。”谈迟耍着赖问。

“我赔。”赫延吸了一口凉气，显然不想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