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哥和鸡冠头他们走后,齐小四刚想对大傻逼说声谢谢,结果围观群众中一个响亮的女声飙起:“齐小四!”
“婶儿,我错了。”齐小四推了一下谈迟,慌忙逃窜。
谈迟还没有反应过来,地面湿滑,差点儿摔了个狗吃屎。
就见齐老板拎着一个脏湿的拖布气势汹汹地走出人群,追着齐小四暴打。
谈迟:“……”
齐老板:“你还知道错?天天打架不学好,搞得一身乌烟瘴气,我替你爸教训你。”
齐小四:“婶儿,求你了,千万别告诉我爸!”
“求我没用!你对得起他吗?”
“……”
齐小四在市场里又跑了十来圈,边抱头边跑,边跑边喊,比被迈哥他们追的样子还狼狈。
谈迟看着母老虎终于跑不动扶腰停下来,十分懂礼地给她拿了张低板凳。他打量这个留着羊毛卷的女人,脸型流畅,鼻子小巧精致,虽然皮肤被生活打磨得干黑,但是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也算个貌美的。
她是齐清晨的妈妈。
谈迟努力从她的一言一行找出他们的共同点,最明显的是他们几近一样的爽朗、热情、明媚。
与管丝竹的温婉、优雅、知性截然不同,两个人一动一静,就像她们的儿子,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却是最能吸引对方的。
如果齐清晨不是直男,赫延与他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谈迟心想。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谈迟会为两个人送上祝福,把赫延当成一个路人朋友。
可是现实给他砸下重重的锤子,他们三个人在未来极有可能会陷入我喜欢你、你喜欢他、他又喜欢别人的死循环。
所以赫延做得对,把他产生的朦胧情愫及时扼杀。
他们打了赌,谁都不会喜欢谁。
齐小四跑断了腿,蹲在地上喘了一阵子粗气。
“大恩不言谢,我叫齐小四,这个海鲜市场——”
谈迟茫然问:“是你的?”
齐小四看着谈迟,决定把“大傻逼”改为“大帅逼”的想法收回去。
“……将来可能是我的。”
谈迟略带沮丧地“哦”一声。
为了报答谈迟的救命之恩,虽然更应该感谢的是赫叔叔,齐小四决定请谈迟在附近搓一顿大餐。
谈迟看着一碗用塑料袋盛上来的麻辣烫,桌面只有一盘花生米,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齐小四熟练地开了瓶啤酒:“应该的,出门在外交朋友,礼仪这快我四哥从来没差过。”
谁要跟你交朋友?
谈迟心想。
“话说你怎么在这儿?”齐小四一口气吹了半瓶啤酒,“咣”一声放在
餐桌,“赫延带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赫延带谈迟过来?
可能么。
“今天正好是赫延的生日,都是因为你,他心情不太好,所以我猜是你自己过来的。”齐小四又把剩下半瓶啤酒吹了,点着一根华子,吞云吐雾,跟他身上的校服完全不搭边。
谈迟扫了一眼麻辣烫,麻酱的香味闻着不是很浓郁,没什么食欲。但是看在这位姑且算是个校霸的大哥提的话题令人感兴趣,于是他捡起筷子捞了一下,卖对方个面子:“因为我?”
齐小四吹完一瓶啤酒,又开了一瓶。这回他把酒倒在了玻璃杯里,他看傻子似的说:“我们打算重新给赫延过一个生日,就算没有你,我们也会给他再过一个,没想到放学后我被人盯上了,我大街小巷甩他们,最后实在没辙,只能回市场,我家在这边。”
谈迟:“……哦。”
齐小四想起什么,连忙掏出手机:“草,没电了,哥们儿,你带充电器了没?我的落学校了。”
谈迟直接把手机推过去。
“呦,新款!”齐小四接过手机,正反面打量一下,他开机键还没摁,就被“宋辞也”冲击了眼球,“你这有来电?要不先接一下?”
“挂了吧。”谈迟仰在椅子靠背,兴致缺缺。
齐小四看谈迟一脸冷漠的样子,匆匆闭了嘴。他走到店门口,给齐清晨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现在在市场。
一直看着齐小四站在门外打电话,后背上的“南城一中”四个红楷字时不时在眼前晃过,谈迟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赫延穿校服的照片。
比齐小四干净、板正,走在校园里,是让女生忍不住脸红心跳的那种。
外面的夕阳西沉,金色光束洒在齐小四的半侧脸颊。
店外走过两个穿着和他一模一样校服的男生,手里捧着奶茶,见到齐小四时慌张地绕开他。
某一瞬间,谈迟忽然觉得错过了什么。或者说,他想知道点什么。
齐小四吊儿郎当走回来,还了手机坐下:“疤脸是我们这一片的大哥,他是迈哥手下的人,经常敲诈勒索、收保护费,总之作恶多端、阴险狡诈,好在老天有眼,进去半年多了。”
谈迟的眉头皱了皱,他心里飞速地计算了一下时间,和赫延额头上的那道疤时间刚好吻合。
“有一回,他们在海鲜市场收保护费,我爸实在看不惯他们了,没给,他们把我爸打进了医院,还在学校外面堵我,打劫我妹妹。我找他们报仇,他们把我关了起来。齐清晨为了救我,也找了一帮人,但没想到……”齐小四说着,叹了很长的一口气,他的手在酒瓶和玻璃杯徘徊,掌心里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老茧。
谈迟连忙把酒瓶放过去,又让服务员上了一捆啤酒,与齐小四碰了个瓶:“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林初冉也去了。”齐小四说得惆怅,但是眼睛里放光,他竖起大拇指,“林初冉你知道谁吗?我告诉你,林初冉那可是校女神,我的好朋友之一。疤脸对她有意思,天天在校门口、奶茶店堵她,不过初冉看不上他,她喜欢的是我兄弟。”
“疤脸要求林初冉做他一个月的女朋友,这件事情就能扯平。兄弟和女人,鱼和熊掌,你选哪个?”
谈迟很轻松地笑了一下:“我没选过。”
“在那种情况下,你不能不选,要不然后果很严重。”齐小四拍了拍桌子,他的脸喝过酒后变得醺红,颇有指责的意味。
谈迟:“齐清晨选哪个?”
“他选的林初冉。”齐小四眼底有些失落,很快话锋一转,“不过我不恨他,我们都一起长大的,还是好兄弟。”
谈迟:“后来呢?”
“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疤脸让人砸了我家唯一一辆拉货车,弄死了钢镚儿。”齐小四掩面而泣,脸更红了,“我们养了两年的狗,你说一条活蹦乱跳的狗被活活打死,四条腿全断,鼻子眼睛都出血,它得多疼?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它疼的叫唤,喉咙却被人勒住,怎么也发不出声。”
谈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什么。
齐小四抹了一把眼泪:“你怎么了?”
“没事。”谈迟单手托着下巴,像一个平和的审讯员,“为什么不报警?”
齐小四白了一眼:“你才想到?”
谈迟疑惑:“什么叫‘才’?”
齐小四挠了挠头:“赫延早就去报警了。”
谈迟听见赫延,耳朵动了动。
齐小四夹起一粒花生米,眼睛死盯着:“赫延?你知道吗?他以前很牛逼的,当然以后会更牛逼。”
谈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云淡风轻地说:“还行,就会欺负我。”
齐小四语气着急:“你这人说话没意思,他可是鹤神,打架都收着力,要不然能把人……”
“啄死。”
“是踢死。”
“你接着说。”
齐小四又夹了一粒花生米:“你知道赫延最不擅长什么吗?”
谈迟想起赫延食不知味的样子,毫不犹豫地说:“吃。”
但,答案没有让齐小四满意。
“也算,我看的出来,你们关系不好,你一点都不了解他。”
“……”谈迟无话可说,他真的不了解赫延,对赫延的过去一无所知。
“赫延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和我、清晨不一样,他是好学生,打架这种事情我们从来不叫他。”齐小四说,“现在想想,他每一次都参与了,而且给我们擦屁股!”
“这个我知道。”
“赫延把一些证据,比如打伤我爸的监控、联合诉状书,海鲜市场500多家店铺,他都跑过。这里的人被欺负惯了,你能想象他经历了多少困难吗?我被疤脸关了三天,等到第四天的时候,牙齿掉了四颗,眼睛肿的睁不开了,胳膊腿哪里都疼。那天下午警察把我带出来,我还以为做梦呢,直到我看见了沐儿,看见晨儿、赫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