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中原,处境还好吗?”
放下手中东西,乌遂低声问道。
事实上自沈行约走后,萧拓帐下的这群奴隶,生活较之从前有了明显的改善。
表面上虽一切照旧,可因为沈行约临行前的那句嘱托,萧拓仍给了一部分优待,对待他们,并不似对待部落里的寻常奴隶那般。
在浑北时,沈行约曾答应过带乌遂等人离开,他人回到燕境,却始终记得这件事,北方东部诸胡作乱,沈行约命张淼平叛,同时也暗中分出一队,负责探寻乌支族的下落。
萧拓几次去中原找沈行约,曾听他有意无意地说起这件事,不予置否。
此时被问及,并不想当传话筒,只冷冷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乌遂在他这里碰了灰,面上也不见多少失落,只抿了抿唇,随着一哄而散的奴隶人群,转身走了。
萧拓伸手一推,水桶横倒,顺着缓坡滚落下去。
他扯了把衣领,调整呼吸,还是觉得很热。刚才手上沾的一点水,很快就蒸发掉了。
方才他在山谷中忙活许久,才接了这么点水,洗澡肯定是不能够。萧拓浑身燥热,回了驻扎地,恰好景望也在。暮色昏沉中,两人迎面遇上,景望道:“主上……”
“怎么了,”萧拓见他似有事要说,遂问道:“我二哥在?”
景望作了个尴尬的表情,摇了摇头,目光示意。
萧拓起初以为是摄提格又来找他,转念一想,自己这次与他知会过,一来一去也算快的,并猜测到,摄提格这几日都有得忙,应该顾不上自己,便松了口气。
揭开毡房的帘门,萧拓抬眼望过,当即转身要溜,摄提格在毡房内叫住他:“摄赫——!”
“你还想要到哪去?!”
片刻后,萧拓在一只蒲垫上跪好,摄提格火冒三丈,在毡房内一阵蹙折,对着他,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
“闹够了没有?!”
趁摄提格转身的空档,萧拓神情倦怠,无可奈何地别开目光。
“……你以为,临走前留下封信,放在我毡房的桌上,就不算是不辞而别,摄赫,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他们中原人诡辩的那套……”
“……你整日不归家,心系一个中原男人,你已经学坏了!不能再这样下去……”
萧拓:“……”
“二哥……二哥!”
萧拓适时打断道:“我保证,下次一定提前和你说,决不会再有类似的事。”
“你说什么——还有下次?!”
摄提格被他气得一阵阵头晕,猛一抬手道:“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关起来!不准他再偷跑出去私会男人!!”
萧拓:“…………”
从晋南的平饶一路赶回,这些天里,萧拓日夜兼程,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好不容易找到部族迁徙的营地,此刻又困又乏,又遭了摄提格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萧拓心烦意燥,不欲再瞒他,索性将在燕地时,应承沈行约的事情全都说了。
“二哥,恕我直言,这事我听不得你的。”
萧拓跪得笔直,低下头道:“我已答应了他,不日将要带兵南下,援助他攻破幽州边卡,打入燕都去。话说到这,我还想从你借兵,之前放在兵营那一千甲士,我也要带走……”
说完这些,萧拓垂着头,态度硬气到底,不去看摄提格的反应。
毡房中,气氛一时冷寂,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冰霜,正在流动生长。
“好……”
摄提格深呼吸,却是笑了起来,语气中尽是咬牙切齿的恨怒意:“好——好啊!”
萧拓蓦然抬头:“二哥……”
“来人!”摄提格一步跨过,抓起房门处的短帘,被他堵住出口,萧拓再想走已然来不及。
随即,毡房里传出摄提格竭力遏制愤怒的声音:“景望呢!把你的主子押下去!关进我的营地里,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