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是,但是我在策反他。”
“他是不是……有没有……他三年前,焉耆城破,有没有参战?”
“没有,他那时候还在逻些。”
她低着头,好一会才说:“可他是吐蕃人。”
她的双手颤抖起来,热酥油茶撒了一身。她带着哭腔问:“我是不是不该帮他?”
“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帮了他,他是不是还会回来害我们?”
她抽泣起来,把头埋在膝盖中。
祾歌叹了口气,正准备吩咐人准备热帕子,女孩却忽然抬起了头。
她神情严肃,一字一顿地说:“我帮过他,如果我去找他,他肯定会信我。我帮你们偷布防图。”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齐齐惊诧。
祾歌摸摸她的头:“这件事我们会解决的,你不用太担心。”
“对啊!”王无择更是嚷嚷起来,“我们大周天兵,还没窝囊到让一个小娘子去送死吧?”
女孩猛地抬起头。她死死盯着王无择,咬牙切齿地问:“那三年前,吐蕃兵在焉耆杀人,你们在哪?你们不是无往不胜吗,不是大唐天兵吗?”
“你们在哪?!”
王无择无言以对。
她又要落泪,却用力扭过头,不愿意让人看到泪水。
她强行抑制住眼泪,抬头问:“贵人的话问好了吗?我得回家放羊了。”
祾歌略一沉吟,问道:“你家离这里多远,我派人送你。”
“不敢耽误贵人的时辰。”女孩硬邦邦地回话。
“天寒地冻的,走吧,我们送你。”
这个女孩不信任他们,为什么?
“她本来是信任咱们的,但是……”王无择道,“但是她听到大唐天兵,就开始不高兴。”
“焉耆。”祾歌沉声道,“提到焉耆城破,她立刻就生气了。”
王无择边思忖边说:“我感觉,她有话没说。”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女孩家的帐篷。那帐篷显然很破旧了,毛毡上都满是补丁。两个中年人迎了出来,一见到这种阵仗,立刻跪了下去。
祾歌扫了一眼二人,他们穿着破旧,满脸疲惫,身形消瘦,不由得一叹气。他示意二人平身:“起来吧,我们只是送她回来。去吧,你父母在等你。”
女孩不情不愿道:“他们不是我爷娘,是舅舅舅母。”
女孩舅舅忙道:“贵人辛苦了,这死妞妞没给贵人添麻烦吧?”
祾歌没回答,而是看向女孩。她站在一旁,紧咬着嘴唇,手里死死攥着斗篷的一角,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男人让她喊人,她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是你的家人?”祾歌问道。
女孩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女孩舅母见状,连忙赔笑着上前,拉了拉女孩的手腕:“死妞妞,还不快谢谢贵人送你回来!你野哪去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女孩垂下头,没有挣脱,但也没有开口。
王无择看不过去,问道:“这孩子是你家的吧?怎么像是捡来的?”
女孩舅母脸色一变,赶忙解释:“贵人说笑了,她是我姑子的闺女,没爷没娘的,也就我们给口饭吃。”
这样的话,让祾歌觉得很不舒服。
他冷冷地说:“既然你们不养,那她我带走。”
一听这话,二人立刻伏地磕头,连声求饶:“贵人,这死妞妞不中用,脾气犟得很,不值几个钱。贵人若想要人,不如让我们再找个伶俐的……”
女孩舅母也连忙附和:“是啊,贵人,她就一野丫头,不会伺候人,万一惹贵人生气,那可不好啊!”
祾歌目光一扫,周身煞气惹得二人齐齐跪下。
他冷笑一声,道:“我说,人我带走。”
“贵人,她是我们家的啊!”女孩舅舅壮着胆子抬头,脸上强挤出几分陪笑,“这……总得有个说法吧。”
祾歌居高临下道:“说吧,要什么。”
“五贯……不,十贯钱。”女孩舅舅本来有些心虚,却忽然虚张声势起来,“对,十贯钱!少了我就去报官!”
祾歌没有再理会他们,而是回头对苏戎墨吩咐:“留下五十贯,算是给他们的补偿。”
女孩听到这话,攥紧斗篷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她咬着牙,什么也没说。
苏戎墨动作麻利,很快让人留下了钱,舅舅舅母抱着钱串子,却连声都不敢出。
祾歌牵过马缰,对女孩说道:“走吧。”
就在这时,女孩舅舅忽然道:“铃铛,好好伺候贵人,就别……别给家里惹事。”
女孩低着头,“嗯”了一声。
她松开祾歌的斗篷,跟着祾歌向马车走。走了几步,忽然冲回去,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下三个响头,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