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最后怎么选,这就不是能和唐旻、念奴这些人讲的事情了。
祾歌觉得,如果是他,他会分而化之,该杀就杀,剩下的想办法拉拢过来。高昌王室肯定是要一个不留的,其余诸臣,反而可以拉拢。
当年留着麴家,实在是一步臭棋。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祾歌喝着牛乳茶,听唐旻一点点追问查抄麴氏的细节,时不时发出赞叹,面上不显,心里却不自觉的骄傲起来。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一阵喧闹声。
祾歌放下茶盏,让人去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多时,小黄门回禀,称傅蝶和苏戎墨,因为麴文玛闹起来了。
祾歌不由得茫然。
他二人又怎么闹起来了?
祾歌急忙赶去,远远听到傅蝶的声音:“你们哪怕发动战争,死几十几百万人,也不能骗一个女孩子最真挚的感情!”
祾歌快步走入院内,看到傅蝶叉着腰,指尖都快伸到苏戎墨脸上了。
祾歌送她那把,按照“现代琵琶”样式精心打造的螺钿紫檀琵琶,就抱在她身后侍女的怀中。那琵琶用一整块紫檀做的背板,又用螺钿做出蝴蝶的图案,阳光一照,蝴蝶翅膀纤毫毕现,算是祾歌千金买马骨的一点诚意。
但现在祾歌有几分后悔。
这块马骨买得他不痛快。
他看到傅蝶上前一步,抱住了哭泣的麴文玛:“天底下女性本是一家!女孩子就要爱护女孩子!”
她得意地扫试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像是在捍卫着什么。可是麴文玛却一把推开了她:“谁要和你一个卑鄙的汉人是一家!”
傅蝶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撞在身后的侍女身上。可怜的小娘子一下子站不稳,那金贵的琵琶脱手而出。小侍女想也不想,惨白着脸扑上去,硬是用身体挡住了掉落的琵琶,却还是摔坏了调音用的弦轴。
傅蝶也扑过去,试图接住琵琶,但琵琶已经衰落在地。她一把拉起侍女,然后劈手夺过琵琶,看到弦轴上的大裂口,她身体摇了摇,几乎要摔倒。
祾歌上前半步,又顾忌着男女大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傅蝶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猛地扑向麴文玛,抓住麴文玛的头发,对麴文玛拳打脚踢,口中还不停尖叫着:“我的琵琶!我的新琵琶!”
她动作之迅捷,让祾歌甚至看到了挥拳的残影。
他连着退了四五步,还没站稳,又被退过来的苏戎墨撞了一下。
苏戎墨神情复杂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二人:“麴姑娘死了全家,还没有傅姑娘坏了琵琶反应大。”
“咱们隔岸观火,是不是不好啊?”祾歌犹豫片刻,小声问。
苏戎墨判断了下局势,也小声道:“傅姑娘攻势正猛,看起来不会吃亏,还是不要掺和她们女人的事了。”
两个人默不作声退到廊柱旁,祾歌小声问:“你们怎么吵起来的?”
“麴姑娘醒后,哭着要自己的父母,我跟她剖析她的父母并不在意她,她哭得死去活来,说只有我了。”
“我也不想要一个只会添麻烦的拖油瓶,就说,你父母养了你十五年,你说出卖他们就出卖,咱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我不信你不会出卖我。”
“然后她就崩溃了,想捅我一刀,但是我拦下来,她也就没再坚持要捅我刀子,只是哭着说我对不起她,我利用她,质问我有没有对她动真心,问我过去的一切都是利用吗?”
说到这里,苏戎墨冷笑起来:“一个垫脚石,本来属下一点都不想搭理,非要逼着我往我脚底下钻,我不利用一下都对不起她。现在又怪我利用她。”
“公子,这人有病。一块非要往我嘴里钻的肉,还不准我嚼一口,这是什么歪理?”
祾歌深以为然。
麴文玛把苏戎墨想得太简单了些。
她自己一块糖就能骗走,也理所当然认为苏戎墨没有脑子。
可她忘了,她是宠物,不代表苏戎墨也是。苏戎墨是西州位高权重的当权者,他待人和善只是因为他愿意,并不意味着旁人真就能对他没大没小。
俗话说得好,灭门的府尹,破家的县令。麴文玛也好,麴崇裕也罢,他们生来就是人上人,难免自矜高傲,太小看从烂泥里爬上来的人了。
泥腿子又如何?泥腿子也不妨碍灭王子公主全族。
祾歌学着王无择的样子,用手拐子轻轻捅了捅苏戎墨:“你会对这种人动心吗?”
“我要是再蠢一点,或者再坏一点,都会。”苏戎墨说,“要是动心的话,要么我蠢得分辨不出她有多蠢,要么我坏到把她吃干抹净,玩腻了再杀。不过,总归现在的我不会。”
祾歌点点头,神情专注地看戏。
傅麴二人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麴文玛全然不敌傅蝶,脸被揍成了猪头,乌油油的头发被拽下来了好些,血顺着脸流,大红织金的裙子也成了破布。
当年她在望月楼对唐旻喊“你的骑射还不如我呢”,没想到居然连一个乐姬都打不过。
她抱着肩膀瑟瑟发抖,一副连哭都不敢大声哭的样子。
见过窝囊的,没见过这么窝囊的。
祾歌懒得搭理,让苏戎墨自己收拾烂摊子,转身先走了。
念奴走过来,扶起跪地大哭的傅蝶,为她擦拭眼泪:“小蝶妹妹,别哭了,琴我看过,换个琴轸子就行。”
傅蝶哭着扑到她怀中。
“换好找我支钱,”苏戎墨笑呵呵地说,“这次的钱我出了。”
念奴推了傅蝶一把,傅蝶抽噎着,生疏地给苏戎墨行礼。
念奴为她撩去乱发,柔声说:“你呀,以后可别说什么女人是一家的浑话了。男人里有坏人,女人里当然也有。麴文玛那种人,不值得和你做一家人的。当年我还在花楼,她说认我做姐姐,但是老男人赎我做姬妾,她头一个叫好。”
“她出手那么阔绰,酗酒的钱,早就够赎我十回了。”
“但是她从没起过赎我的念头,她只知道叫我陪酒,甚至连赏金都没给我几串钱!”
说到这里,念奴愁肠百结,她轻叹一声,才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说男人吸我们的血享福,所以得为我们赎罪。傻妹妹!”
“男人吸得那点血,哪有这些不劳而获的达官显贵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