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河滩边来来回回跑了几圈,期间还和田间劳作的农人打了个招呼。
祾歌跑得满头大汗,直到天色渐暗,仍旧意犹未尽,干脆将马扔给下属,拉着王无择在河边散步。
“这些都是高粱田。”他指着高粱苗对王无择说,“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避暑,庄子上就给我种一畦甜杆,我刚开始还愿意嚼,到后来开始犯懒,就只吃饴糖了。”
“那你是没去过西域。”王无择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西域的甜瓜、石榴、葡萄,个个甜得粘嘴唇。那边可不受皇帝茹素的影响,大肉串能有胳膊那么长。”
他说着,忍不住咽口水:“好想吃肉啊。”
祾歌认认真真地看了看他,说道:“我庄子上还有羊肉,晚上可以烤肉吃。”
王无择欢呼一声,给了他一个熊抱:“你就是我义父!”
祾歌嫌弃地把他推开。
“不过,真的能吃肉吗?陛下可是茹素的,万一我们被告发了……”
“没关系。”祾歌淡淡地说,“我可以吃肉是皇帝特许的,因为我身体不好,不吃肉容易病倒。”
王无择瞠目结舌。
他给祾歌竖大拇指:“真有你的,凤凰蛋子!”
祾歌见怪不怪,一旁的苏戎墨却笑了起来。
粗俗是粗俗了点,还挺贴切的。
祾歌轻咳一声,装作事不关己地眺望远方。
就在这时,他隐约看见前面有个人,在往河边走。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指着远处问道:“那有个人要去河里,你们看得见吗?”
王无择还在嘻嘻哈哈地吓唬他:“哪有什么人,该不会是个水鬼吧。”
苏戎墨凝神细看,忽然变了脸色:“真的是个人,快走,她要投河!”
几人大惊,立刻命人牵马过来,翻身上马。河边果然是个活人,还是个妇人,挺着大肚子,水已经没过了膝盖。
祾歌要下马救人,被王无择和苏戎墨拦下:“你身上有伤,别急着过去!”
说完,两个大小伙子脱了大氅,齐齐跳进水中,将那人拖了上来。
等苏戎墨看清了那人的容貌,立即惊呼出声:“桂花婶子!”
原来是庄子上的农妇!
那个桂花婶子面色呆滞,被人一拦,嘴唇颤动着。良久,她放声大哭:“你们放开俺,叫俺去死——俺真没和野男人厮混!”
祾歌皱皱眉头,给苏戎墨使了个眼色。苏戎墨会意,伸手将她打晕过去。
祾歌伸出手,给她把脉。
“脉象很虚,不是滑脉。”他沉吟片刻,道,“先送庄子上,叫燕御正给她看看。再叫人备下热水姜汤,你二人早些回去,别染了风寒。”
众人纷纷依言行事。
那妇人很快被安置在山庄的客房之中。
祾歌是男人,不方便进去,就在门外候着。苏戎墨似乎和她有旧,一直守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儿,燕筠青掩上房门,悄然退了出来。
“怎么回事?”祾歌问。
“血吸虫病,也叫大肚子病。她丈夫在外做工,回家发现妻子忽然大了肚子,就对她又打又骂,所以她要以死明志。”燕筠青说。
祾歌很诧异:“就没直接去看病?”
燕筠青摇摇头:“说是太贵了,还要耽搁好几天的农时,最近地里好像挺忙的。”
顿了顿,她才说:“血吸虫病应该算是常见病了,主要是接触了脏水,或者是畜牧。你看好她,别让她用过的脏水沾到人,不然又是新的病人。”
祾歌点点头,道:“既然是戎墨的熟人,我就不管了,他想怎么处理都随便他。”
燕筠青犹豫片刻,才说:“其实这种病真的很常见,要是朝廷能写好药方,下发下去,能救很多人。”
祾歌看着她,问:“只为了血吸虫病,重新刻模具,还要下发,成本太高了。真正得病的人出不起这个钱的。”
“那,那能不能刻在石碑上?”燕筠青追问。
“太贵了。”一旁的林道上传来王无择的声音。他换了一身浅蓝色的直裰,外面还穿着那件靛蓝色金银杏叶的大氅。
他站定,向燕筠青行礼:“在下是右鹰扬卫王大将军之子,右奉宸卫备身左右王无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燕筠青屈膝回礼:“王校尉客气,我是内医局御正,燕筠青。”
王无择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调整好表情:“原来陛下身边的小燕神医,居然是个小娘子。下官神交已久,幸会幸会。”
两人你来我往地寒暄一番,王无择才又转回原本的话题:“我听你们在谈论刻碑的事?”
燕筠青正要说话,祾歌已经一句话把她截了回去:“只是提一句,刻不刻,刻什么,都有待商榷。别的不提,京郊最常见的病,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燕筠青的话又被堵了回去。
“我可以去义诊。”她还不甘心。
王无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无择戏谑道:“燕御正,你可是陛下的贴身御医,想出来义诊,你是嫌命太长了吗?”
祾歌也说:“不妥,你这样会被猜忌。”
“可我想要京城的数据……能去医馆的,就都不是最底层了,要医馆的脉案没什么用,医馆也不见得愿意给。”
王无择看向祾歌:“你什么看法?”
祾歌言简意赅地说:“可以做,但是我没有头绪。”
王无择笑了起来:“这还不简单?你不能去义诊,但我们奉宸卫的卫士,可是有能力去做啊。”
他冲着燕筠青眨眼睛:“我们奉宸卫,父祖最低都是从三品,这种挣名声的事,做起来可再简单不过了。”
祾歌有些诧异:“奉宸卫会掺和进这件事?”
王无择哈哈大笑:“你太小看你在奉宸卫的人缘了。我回去说一句,有的是人想帮你这个忙,不信你就等着吧。”
他本打算午后再走,但次日一早,他就收拾东西回了奉宸卫。
左右奉宸卫所中自是一阵忙碌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