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展拿着铜镜左看右看,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吴虞长老生前的话。
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引力将铜镜从裴展手中脱走,铜镜缓缓升空变大,一片绿油油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裴展和衡观聚精会神看着铜镜里的场景,画面一点点清晰起来。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在河边用木棒捶打着衣服,一双开裂的小手浸泡在水中,仔仔细细检查污渍。
洗完衣服,小男孩挑起木桶,一蹦一跳的回到家里。他的家破破烂烂,一幢小小的土坯房,里面陈设着木桌和床榻,其余没什么东西了。
一个瘸腿老汉卧在床榻上,手里端着一碗乌漆麻黑的药。
“爹!我回来了!”男孩把木桶放在门口,一路小跑进屋里,“爹,我把衣服洗完了。”
老汉看见孩子回来了,一手拿着盛药的碗,另一只手撑着床榻,缓缓坐起来。
“虞儿回来了。”老汉黑黢黢的脸上浮现着笑容。
裴展和衡观二人这才明白,这是吴虞长老的幼年时光。
“爹,把药喝了。”
“虞儿,我的腿不是喝药就能好的,以后别去买药了,买了也是浪费钱。”老汉脸上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愧疚和难堪。
“爹!这怎么行,大夫说了药是一定要喝的,钱的事你别担心,虞儿有办法。”少年吴虞的语气很坚定。
从毛坯房里出来,吴虞来到了一处山丘上,他拍拍裤腿一屁股坐了上去,黄沙吹过他的脸颊,惆怅的少年满怀心事,看着远方发呆。
没坐多久,他就要离开了,家里卧床的父亲需要照顾,他只能扛起生活的重担。来柴房里一看,米缸里已经见了底,晚上给父亲做的是野菜汤,天黑睡在透风的房子里,房门被风吹的吱吱响。
药是必须买的,次日天一亮,吴虞起了个大早,来到屋门口的一棵槐树下,用铁锹撅出一个坛子,拿上仅剩的灵石,去镇上买药。
裴展感叹于这面铜镜的神奇,居然可以快速变换空间,甚至能感受到吴虞的情绪,比如坐在山丘上时,裴展就能体会到吴虞心里的愁绪。
吴虞在镇上走着,不敢抬头,身边往来的人都衣着华丽穿金戴银有说有笑,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穿着破烂,生怕别人投来异样的眼光,索性低下头只管走路。
看见自己脏兮兮的手,他下意识的将手背向身后,紧紧攥着灵石。
走了许久,只见前方一家药铺,写着“济世堂”三个大字,吴虞定了定神,进去拿药。吴虞恋恋不舍的看着灵石被拿走,心里一丝酸涩,爹的药不能停,生活也要进行下去,该如何是好。
不过,为了爹,一切都值得。
吴虞拿上药,走上回家的路,镇上果真比自己生活的地方热闹,随处可见的杂技绝活,还有钻火圈的,胸口碎大石的,伸手下油锅的……
吴虞来拿药的次数多了,见的也就多了,他常常想,自己什么时候长大?要是可以跟那胸口碎大石的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一样就行了,再不济,在人群里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也能挣点灵石。
其实吴虞真尝试过,那次从镇上回家,他从村口拿起一块砖头,躺在草地上,把砖头放在胸膛上,没等下手敲碎呢就觉得压的喘不上气。
谁让他年纪太小,长期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实在承受不住。
吴虞走着走着,看见两三个富家子弟聚在一处,穿的色彩艳丽,腰间系着玉佩香囊,头上挽着璎珞,项上戴着金银长命锁。
“扔这里就行了,断了一根弦,我爹爹托胡叔从朔北带回来一把新的。”
“真的假的,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还能有假?镶着和田玉,想看的跟我走!”
说完,这几个小孩一起跑走了,留在地上的是一把长琴。
吴虞没见过这是什么东西,低着头跑过去查看一番,虽然这琴断了一根弦,却也是上好的佳品,色泽温润,品相优越。
他犹豫地伸出食指,在弦上随意一拨,发出一声悠扬的曲调。吴虞心里一惊,这东西居然可以发出这么动人的声音,好想把这东西带回去给爹听一听,他每天躺在床榻上,一定非常无聊。
吴虞的自尊心隐隐作祟,别人随意扔掉不要的东西,自己视若珍宝,他怕别人看见自己的举动,迟迟不敢下手。
内心挣扎一番,吴虞抱起长琴,往家的方向跑,一路迎着风埋着头,人烟渐少。
终于来到村头,没等到家,他就忍不住把琴从怀里拿出来仔细观赏,心里激动不停。他小心翼翼用手连接断掉的琴弦,很快琴弦绷紧了,用手一拨,声音如潺潺的流水。
吴虞跑回家里,把药往木桌上一放,对着父亲喜悦地喊道:“爹,我回来了,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老汉心疼的看了吴虞一眼,挤出一丝笑容道:“虞儿回来了,让爹看看是什么。”
吴虞把木桌上的药往里面推推,小心谨慎的把长琴摆在桌子上,手指在琴弦上欢快的拨动,一曲轻松的音调萦绕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