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走了十分钟,迟航停在了一处公交站前。甄随克制不住惊讶,“还要坐车?”
“要。你今天有其他事?”
“你的意思是……一个上午还搞不定?”
迟航点点头,甄随开始有种上当的意味,但回想起来,昨天晚上,迟航也只是说了一句话,他既没有辩驳,也没有作出任何反抗——从那时起,事情的发展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迟航很快找到了座位,甄随的思绪还漂浮着,直到听见司机的催促,才匆匆摸出手机,等打算举起扫码的时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安城,公交车暂时还没装扫码支付的机器。
甄随顿时陷入窘迫,摸遍了身上的口袋,正一无所获,再抬头时,零钱箱已经多了两张纸币,一新一旧。
司机同时发动了车子,甄随没做好准备,当即一个趔趄,堪堪抓住了扶杆,但身体还是挨上了身后的人,他赶忙挪开,还在犹豫要不要道歉,接着又听见一个声音低低地说:“后面还有位置,你过去坐。”
跟甄随一块上来的,还有个年纪稍长的中年人,同样被车子的突然发动弄得很狼狈,原本锃亮的鞋面,现在只看得到一片突兀的尘斑——
甄随后知后觉,刚刚被车子牵带那一下,他原来还踩了一脚人家的鞋。
出于愧疚,甄随拉着迟航让开了道,等到中年人落了座,他才反应过来,他不单慷了迟航之慨,先头还欠了迟航的车费。
一想到这儿,他立即打开了手机锁屏,就要点开转账页面,还没点上数字,手腕已经被人先一步攥住。
“你请我吃了早饭,就当我还你的。”
“都说是‘请’了,有什么好还的?”
“那我也‘请’你坐车,这样总可以了?”
迟航把“请”字咬得极重,在甄随听来,瞬间有种气息挨得很近的错觉。
莫名地,他有点不敢回头,但感知并不受控,不仅没有变得迟钝,反而在忽然间扩张了敏锐。
甄随完全没有想着寻找共感——尴尬也好,窘迫也罢,都不该是会在迟航这里涌现的情绪。他维持着最初上车的姿势,即使司机加减速的幅度都异常之大,也尽量扎稳在原地,竭力不往身侧倾靠。
才走了三站路,甄随已经弄得自己汗流浃背。
“你感冒了?”
“哪有的事……空调开得太热了。”
似是出于安慰,迟航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温和:“下一站就到了。”
一时间,甄随有种说不出的难堪,至此才意识到自己上车以来的异样表现。
最开始,他只是专注于回顾自己此前的举动,等到视线不经意掠到身侧,他才发现,今天的迟航没有穿校服。
“你有别的衣服?”等声音入了耳,甄随才察觉自己的措辞太过冒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平时只见过你穿校服。”
虽然不是校服,黑色运动裤和灰色夹克的搭配,甚至比校服还要单调。
迟航显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表情还凝滞着,到站的广播已经响起。
两个人匆匆下了车,甄随环顾了一圈,确认这是自己第一次来的地方,难耐惊讶地感慨道:“这里还挺繁华的——”
迟航淡淡地应和:“看起来是这样。”
道路两侧都是连片的商场,最靠近十字路口的两座,上层还叠筑着高逾二十层的居民楼。各色的招商广告高低错落,散乱分布在灯牌和墙壁上,镶嵌在街角的天桥和电线也十分冗杂——唯独街面上的行人寥寥可数。
迟航没有多余的表达,但却很精准地概括了甄随当前的所见。
精准之余,似还带有一分犀利的嘲弄。
要确认迟航话音背后的意思,对甄随来说太吃力,他不愿深想,故意加重了敷衍的口吻:“安城现在也是,大家都不怎么爱出来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