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河令气喘吁吁却不带一丝停顿,开了家里的门。
“你回来了?”
明明是秋天,河棋雄衣冠不整地穿了一件白色老头衫,上面有不明的酒污。
河令越已经哭得喘气,被河棋雄拽着胳膊,看起来是拖行了一阵。
他妈的为什么不去死啊。
河令卓的脑海里冒出这个恐怖的想法。
如果没有他就好了。
大概是眼神冷得可怕,河棋雄不住松开了手。
“让你他妈不给老子钱。”
这不是你女儿吗?她做错了什么?河令卓很想吼出来,但他知道吼了也没用,所以他冷冷扶起河令越,拍了拍她身上的土。
“我们今天出去住。”
幸好他现在还成年了,还能去住酒店。
河棋雄的主要攻击目标还是河令卓,男孩子,皮实。
至于河令越,长得漂亮好当猪肉换彩礼,河棋雄会控制着不去下死手,一般是推搪。
所以河令卓就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也会拼了命把河令越送出这个家,哪怕他留下来。
她很小,很聪明,以后会遇见很多人很多事,会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灿烂的理想,烦人却能给人带来希望的学业。
每每想到这,河令卓就心甘情愿站在发霉的阴影里。
但他不想表现出来,不想让所有人看见,最不想让河令越看见,他表现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疯子,来掩盖他最脆弱的部分,他不想让河令越愧疚,以至于不能大步向前走。
河令越努力收住哭泣的声音,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我要拿个东西。”
“拿个屁!”河棋雄暴怒,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手拂过简陋的餐桌,玻璃杯子咣当碎了一地:“今天不给钱,你们谁也别想走!”
河令越被吓了一跳,缩在河令卓身后,满眼惊恐。
“想都别想。”河令卓给亲爹气笑了。
上个月月底明明已经给了七百多了,他们家一个月的餐标都没七百。
河令越要上学,他也还得上学,他还得给河令越攒高中的钱,补习班的钱,大学的学费。
这些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过够了,每天疲惫得和什么一样不说,还得料理河棋雄,河令卓一阵没由来的疲惫,刚才好不容易和金于诣在一起堆砌的好心情无隐无踪。
“叔叔!叔叔!你在家吗?”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没节奏的用力敲门声,河令越听到声音立马拉开了门。
是钱冰,还穿着睡衣贴着面膜。
河令卓闭了闭眼,没回头看她。
河棋雄会打人这件事别说这栋楼,隔壁那栋楼都知道了,一开始还有老太太出言劝阻,带一带河令越,后来河棋雄越来越疯了,看这个架势连老太太都敢打。
于是渐渐就没人出面,全部装聋作哑了。
除了钱冰。
说不记得钱冰家在哪是胡说的,有时候不方便,河令卓就会送河令越去钱冰家避一避。
河棋雄还不至于混账到连钱冰家都敢闹的地步,因为钱冰爸爸是交警。
为这事河令卓也问过钱冰爸爸。
钱叔叔抛了几个问题给他?他去坐牢,财产难道你继承吗?你们住在哪?剥夺了监护权,你妹妹怎么办?你一个独身男性有能力证明可以抚养她吗?
河令卓当时沉默了,再也没问过类似的问题。
好在钱叔叔对他们也肯帮助,虽不愿意惹上麻烦,但河令越偶尔来家里这件事,他也不会说什么。
大概也得益于河令越在外面很能装乖的本事。
钱冰家离他们家还是有点远的,但只要动静一大,她能听到的话,一定会来的。
河令越一把抱住钱冰,仿佛看见救星。
“你来干什么?”河令卓哑声。
明明说过再也别来的。
钱冰没回答这个问题,豪迈地摘下面膜,拍了拍河令越的背,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叔叔呀,路过这里就想来看看你。”
“你为什么要对他毕恭毕敬?为什么?”
河令卓终于吼了出来。
只要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伤害。
他和钱冰从很久之前就闹矛盾了,那次钱冰来他家被河棋雄推了一把,摔破了膝盖,河令卓勒令禁止她来家里。
也难以接受她对河棋雄的讨好。
他知道钱冰这样只是为了让河棋雄消消气,只是想帮他,但他作为一个男性,作为从小到大的朋友,作为一个哥哥,难以接受。
但钱冰不肯,一次次往火坑里跳。
两个人从这时候就开始吵架疏远了。
一开始,河棋雄还会对钱冰甜美的微笑感冒,后来是麻木。
“你特娘的是谁?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情?怎么不去抱你交警爹的大腿了?”河棋雄拍得桌子都快裂开了。
两个女生的身躯随着震动抖了一下。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钱冰反问他。
“……”
“越越我先带走了,你要是真想感谢这次,出演我话剧的主角就好了。”
“还有,冷静。”
说完这些,钱冰关上大门。
河令卓甚至不敢回头,不敢看河令越的表情。
心脏狂跳起来,河令卓死死盯着河棋雄。
叮叮咚咚的声音又在老小区里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