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旻？明晚上空下来吧。这就带大家去吃自助餐好了”闵玧其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呼出一口暖气，湿润的头发在额前散开。

“智旻？”

“下次吧。”朴智旻正站在卧室门前，背对着客厅的人。说完这话，穿着宽松的条纹睡衣的人就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闵玧其淡淡地看着那才被关上的门，无言以对。

郑号锡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闵玧其的肩膀，随即在沙发上坐下。

“智旻的状态好像不太好。今晚的舞台上也是有几次失误。大概是脚伤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吧。上周晚上我跟他在练习室里加练，他的状态还没有这么糟糕。我以为他已经快要恢复了。这么晚回来，应该还是在练习室待着吧。”郑号锡点开了推特，官方的视频还没有上传。他松了一口气。

闵玧其轻轻叹了口气。

年尾的深冬，天黑得也早，阴沉的天，还吹着烈烈的风。闵玧其半张脸裹在衣领里，露出微微发红的鼻尖。猫一样的眼睛习惯性地向上望，公司的灯熄了大半。他皱了皱眉，练习室那层的灯还亮着。他从公司聚餐的中途溜了出来，开着车驶过了夜市，踩着雪进了公司大门。电梯门开时，保洁阿姨认得他，走出电梯时，向他说：“智旻好像还在上面。明天一早我再来打扫练习室吧。”

闵玧其提着晚饭，按下电梯层。电梯门开，无人的走廊里有音乐在飘荡。在走向练习室的那段路上，音乐声逐渐清晰起来。他想，其实练习室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但总归是夜晚太宁静了，那扇门里的音乐也难免逃出来了一些。他辨别出这首曲子——《lie》，正疑惑着为什么智旻要练习这段曲子。他走到后门时停了下来，透过玻璃小窗望向里面，像是窥探着里面那个人的心绪一般。

音乐正播放到歌曲的末尾，歌曲里，朴智旻的歌声不断。

“

Caught in a 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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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拯救地狱中的我

???????????

在这痛苦中我无法挣脱

????????

请救赎被惩罚的我

”

闵玧其睁大了眼睛，看着练习室里的人的背影。那个人单膝跪下，这是结尾的一个动作。在那之后，他便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音乐在提琴声中结束，血液从垂落的右手关节处滑落，滴在了地板上。

门开时，音响里还在循环播放着这首歌。朴智旻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似乎毫不关心来的人是谁，只是狠狠地盯着天花板，咬紧了牙关。

“吃饭没？”闵玧其把晚饭从袋子里拿了出来。

“没。”朴智旻的声音有些沙哑，以至于在音响的声音之下，闵玧其第一时间没听到他说了什么。闵玧其找来遥控板，调小了音量，换了首钢琴曲。

音乐一切，朴智旻似乎清醒了许多，又回了一句：“没吃饭。不想吃。”

闵玧其把晚饭放在一旁，走到了朴智旻旁边，蹲下身来，拿起他的手，打量了一番。关节擦破了一些，手腕也绑了护腕。朴智旻有些心虚，正要把手收回来，却被闵玧其用力地抓住了。其实闵玧其也没怎么用力，只是朴智旻实在是太累了，停下来之后，那种虚脱的感觉像海浪一样涌了上来。饥饿感和困乏感让他觉得面前的人真实了起来，他听见他说：“再练习也不能故意去伤害自己。”

闵玧其拉了一把朴智旻，躺在地上的人艰难地撑了起来，一点一点吃着饭。

闵玧其坐在他面前，说道：“这一周都在加练吗？昨天你也回来得很晚。”

朴智旻低垂着眼眸，回了声“嗯”。

“我们都知道你压力很大，但都相信你会调整过来状态的。脚伤养好了，就去弄新的伤出来吗？阿米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逼自己，不是吗？”

朴智旻颤抖了一下，低着头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他又开始吃饭，认认真真地吃着饭。流血的手只是蹭破了皮，动筷的时候牵扯着还有些疼痛。整个过程里，朴智旻没有说一句话，反而是闵玧其说的多。

“你还要留下来吗？”闵玧其问道。

朴智旻说道：“我想一个人多呆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闵玧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拿着餐盒走了。临走时，他又想起什么，说道：“晚上的声音可以不用开这么大。对听力有损害。”

闵玧其记得，那个时候朴智旻仍然是背对着他的，也没有回应他这句话。他想朴智旻会选择自己努力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这个时候，谁也不能说服他离开练习室，也不能说服他放过他自己。他们比台下的所有人都要清楚，首席光环的背后，其实是那个人对舞蹈近乎失去理智的偏执。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夜晚之后，朴智旻逐渐恢复如初，甚至超过了受伤之前的状态。他重新积极地投入到了编舞和练习的工作中来，甚至有时候比郑号锡还要严格和敏感。他开始低声念叨着什么，有时候会突然出声，指出旁边队员的一些错误。他盯着镜子，说道，刚刚这里错了。金泰亨看了一眼，很快调整过来，却又听见他说不对。连续三四次之后，金泰亨也找不到哪里错了什么，镜子里的两个人动作看上去协调一致。朴智旻不再说话，金泰亨抿了抿嘴巴，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临近年尾，离年末舞台还有一段时间，新专的制作步入正轨。

“这次的首发初步定为以黑天鹅为意象的歌曲，歌名暂定为《Black Swan》。”方时赫说道，“初步设想是借用‘黑天鹅’的意象，表达防弹生于朴实，不同于白天鹅高贵的出生，经历脱胎换骨的变化后，一朝展翅，惊艳世界的主题。

“后来南俊提议修改了一下主题，引用了Marth Graham一句名言：

‘a dancer dies twice，once when they stop dancing，and this first death is the more painful’，把主题中更多的重心放置在，防弹作为艺术家在当下创作的过程中所遭遇的困惑与坎坷。这首歌既是创作的初衷，也是创作人生的一次映射……”

讨论专辑的会议上，众人各抒己见，没人发觉朴智旻走了走神。

“A dancer dies twice，once when they stop dancing，and this first death is the more painful.”

他喃喃道，神情冷淡，觉得这句话从嘴里说出来时轻飘飘的，唇齿间有着一种不真实的触感。

“This first death is the more painful，when they stop dancing.”

讨论接近尾声的时候，不知道谁打了个喷嚏。

“欸，外面雪下得好大。这种天气打伞也不管用啊。”

“晚上还留在公司吗？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部队火锅？”

“明天还有一场舞台。”田柾国笑着提醒道，“年末了，但是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那今天就到这里。”方时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穿上厚厚的羽绒服伸了伸懒腰。

“祝愿新专顺利！”

“祝愿新专顺利！”一群人跟着说道。

“走了哦。希望明天不下雪，这样就会暖和一些，舞台上穿少了也不那么冷。”

“不下雪的时候，雪就会融化。反而会更冷。所以下一点小雪就够了。”

“好古怪的道理。”

“我乱说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紧接着，某人被捶了一下。

“没关系，今天下完雪，明天就出太阳了。”

“晚上的舞台哪里来的太阳。”

“你就是我的太阳。[比心]”

“滚。”

“我记得明晚上演出完了还有酒会，会开直播？”

“是的。所以又到了拼酒的时间了！”

众人哄笑。

“智旻，下班了。早点回家。”

“嗯。”

---

“大家好，我们是BTS。”

“嘭！”

彩条从天而降，光影闪烁间，一些悄然落进了酒里。

玻璃酒杯碰响的声音在七人间此起彼伏。

七人轮流向屏幕前的观众问好，紧接着开始闲聊。

朴智旻坐在靠左边的地方，右边是金泰亨，左边是闵玧其。他身着黑色细闪西装，内搭刺绣装点定制的手工衬衫。额前的灰色刘海梳了上去，露出白皙干净的额头。今天的妆容让他看上去整个人愈发冷淡疏离，坐定的时候如同一幅精致雕刻的塑像。端起酒杯的时候，能看见袖口的两颗方形碎钻排扣。

[智旻！！！！]

[智旻今天好可！]

[这个造型绝了。场上：致命诱惑，下场：禁欲系……]

朴智旻抬眸扫了一眼屏幕，不自觉抿了抿嘴，饮下一口酒。

[你们有谁看见刚刚那个眼神了吗？]

[这个眼神我死了……]

金泰亨靠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朴智旻笑了起来，眼睛也随之眯了起来。

“今天的舞台完成得很好。”

说罢，闵玧其碰了碰朴智旻的酒杯，不多时便干了一杯酒。朴智旻也随之笑着。闵玧其看着面前的男人举杯饮酒，仰头时露出修长的脖子，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他有些恍惚。

一个小时前，后台。

闵玧其拆了麦，脱了表演的外套，递给了化妆师，拿过准备好的礼服。

“换好衣服就来补妆，时间可能有点紧。”

他应了一声“嗯”，随之朝着换衣间走去。换衣间似乎没有锁好，他推门而入，却在深灰色的挡帘缝隙间看到一个人影。他一眼认出了那是朴智旻的背影。

“智旻？忘了锁门哦。”

他没有出去。时间紧迫的时候，大家也不会计较一起换衣服。他锁好了门，再转身看去的时候，却看见朴智旻撩开了挡帘，身上已经换好了衬衫，西装搭在了手上。

“哥。”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这个人额头上还有没有擦干的汗。

闵玧其走近了两步，递给他白色的毛巾。朴智旻随着他退了一步，接过了毛巾。

“刚刚化妆师说要加紧时间，换好了吗？”

“嗯，换好了。”朴智旻擦了擦汗，话音未落便放下了毛巾，开始穿上西装，错身向门口走去。

闵玧其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还没来得及抬上衣领。白色的衬衫上，侵染的血看上去还没干，闪烁着水色的光泽，刺眼而突兀。血迹从右肩上斑驳的一块向下延伸成一条细蛇，钻入黑色西装遮挡的阴影里。

再看去，那个人已经整理好了衣领。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灰发整齐地落在后颈处，与那平整的衣领恰当呼应。那个背影是镇定自若的。朴智旻偏了偏头，感受到身后的人正投来一种吃惊的目光。直到他推门而出，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回过神来，朴智旻的杯子已经空了，残留的红酒挂在杯壁上，像是那个人背后的一处擦伤。似乎是灯光有些刺眼，朴智旻眯了眯眼，看向不远处的摄影机，那是一个望不到底的洞口。那个时刻的朴智旻还有些恍惚，右肩还传来阵阵的抽痛，他给自己重新倒上酒，听见成员们在和观众们聊起新专。

[小道消息，Rapline包揽了三首首发……]

[锤吗？]

[上面的姐妹细说？]

南俊问了pd一句，pd比了个叉的手势。

“噢，新专还在制作中，不能透露过多，请大家期待吧。”

[今天的舞台很棒啊！！年末之前还有舞台吗？]

[12月行程吗？好像还有一个舞台和颁奖典礼。最后就是年末舞台了～]

“看来你们比我们更了解行程呢？”田柾国说道，“今天经纪人才跟我们说了这个月的具体安排。”

[站姐yyds]

[期待ing]

“你还喝吗？”金硕珍问郑号锡，郑号锡顿了顿，摇了摇头，靠在了椅子上，神情有些迟钝。

[讲个笑话，写酒神的人一杯倒]

[号锡：关机，勿扰。]

[jimin隐藏酒神]

金泰亨还在跟朴智旻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金泰亨的脸有些红，朴智旻脸色还有些苍白。

pd端上来一个鲨鱼玩具，还有一盘醒酒用的柠檬。

田柾国大大的眼睛看着柠檬，看上去有些不寻常，伸手尝了一片，瞬时表情狰狞了起来。

“这酸度也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