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姐儿的信上又说,吕铸得知消息,十分自责。国子监里的学生染指吃喝嫖赌,也是他这个祭酒管教无方。偏生之前一个月他又刚好去了南京的国子监讲学,无法时时管教约束一干监生。不过他收到信后,已经仔细地问过了司业、博士、舍监等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好哥儿也好,杜荣波也罢,在国子监规定的上学时间,都是规规矩矩不曾离开国子监半步的。但说到底国子监并不是监狱,监生也不是囚犯,下了学、不歇宿的时间,他们依旧有一定的自由,在那段时间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何事,实在是司业等人鞭长莫及的。
桃姐儿所转述的吕铸的话,虽然不乏自我辩解开脱的意味,但假如吕铸说的都是实话,确实是好哥儿趁着放学时间溜出去干坏事,怪不到吕铸和国子监其他官员的头上。
余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继续往下面看,接下来的一段内容则是吕铸和桃姐儿夫妻表达歉意的诚心,以及关于如何安抚姚氏的想法。至于婆母吴氏那边,肯定是要瞒得滴水不漏的——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好哥儿做出这样的事来,毕竟很不光彩,殷家的人再怒其不争,为了家族的名誉,也必然要替他遮掩的。
余氏看到此处,想起姚氏,心中也很是担忧不安,心道:也不知二弟那边有没有问出确实的消息来,又是否说给弟妹知道了?
而西府里,殷萓沅问清楚之后,也正在为难。他本来想亲自给余氏和殷苈沅报个信,可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又想着打发个下人过去报信,可这件事显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也没那个脸皮再把事情给下人说一遍。思来想去,干脆不去给兄嫂报信了,反正以余氏的细心,第二天请安的时候看看众人的脸色,就知道是怎么个结果了。
至于姚氏那边……殷萓沅感到一阵烦躁,不由地重重“嗐”了一声,虚虚踢了好哥儿一脚:“你这孽子!你如何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你祖母、你母亲?这件事,我多提一个字都是脏了我的嘴,你自己去说给你母亲知道吧!”
好哥儿害怕得眼泪都下来了,又是恐惧,又是羞愧,膝行上前,抱住殷萓沅的膝盖,哀声道:“爹,儿子没了颜面事小,气坏了祖母和娘才是大事啊,求您了,别让她们知道……”
殷萓沅又是一脚把他踢开:“你还知道颜面?不行,你伯父伯母已经发话了,这件事必须让你母亲知道!”
之所以瞒着花老太太,一来是忧心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二来也是她不再操持家事,她知情与否不会影响宁国公府未来的道路。但姚氏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否则,倘若余氏像瞒着花老太太一样瞒着她,然后代替姚氏去管教好哥儿,姚氏肯定是要大吵大闹的。
好哥儿被踹开之后,不敢再扑过去,只是蜷缩在地上呜咽着。殷萓沅看得心头火气,恨不得再补几脚,但毕竟是亲生的孩子,心中还有几分不忍。放下抬起来的腿,改为用手将他拎起来:“你若真的还在意颜面,就赶紧把脸擦干净,自己走到你母亲那里去。”
若被里里外外的下人看见西府的二少爷涕泪交流地从外书房出来,一路走进正房里,那他就别在府里做人了,花老太太那边也必然瞒不住了。
殷萓沅吩咐小厮博学打了水进来,好哥儿擦了脸,老老实实往物华堂去了。殷萓沅与他错开两步,领着那几个知情的书童,也慢慢地朝物华堂的方向走着。
好哥儿虽有千百种毛病,但还算听话。殷萓沅叫他自己向姚氏坦白,他倒也不敢使什么花招,乖乖地走到物华堂。刚巧姚氏一个人歪着,好哥儿进去问过安,见殷萓沅慢慢地踱进来,反手将门关上,他便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好哥儿这边的说辞,与余氏收到的信差不多,确实是结识了纨绔子弟杜荣波,跟着他将那些不成器的娱乐都体验了一遍,好哥儿对其他的都没什么兴趣,却一头就扎进了玉照坊、醉颜楼这样的风月之地。总共去了四次玉照坊,两次醉颜楼,每次都是跟着杜荣波等人去的,自己未曾单独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