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厅内没看见赵瑧言，走出店外。外套脱在包厢，他穿了一件加绒的卫衣，冷得一哆嗦，赶紧退回店里。没注意撞到一个人，他回头看是赵瑧言。

“你去哪儿了？”

赵瑧言把一个盘子递到他面前，上面放着几块小蛋糕：“进来时看到有自助蛋糕，给你拿一些垫垫肚子。”

左弈应了一声，去拿他手里的盘子。赵瑧言躲开，把盘子换到左手，右手搭着左弈的肩膀：“走吧，不然肉都被姜予林吃完了。”

进包厢前，赵瑧言身子挡着左弈，趁没人注意，手从他肩上滑下来，伸进左弈指缝间，收拢然后马上放开。指尖碰到左弈的掌心，怪痒的，左弈没忍住笑了一下。

服务员已经烤好肉，切成一片一片放在盘子里，退出包厢，刚走另一个服务员进来，把左弈刚才点的酒放在矮桌上。

姜予林拿了三个杯子，倒满酒，放到赵瑧言和左弈面前，举起自己那杯：“大哥，哎哟……”

话没说完他挨了赵瑧言一筷子，连忙把手缩回去。

赵瑧言看着他说：“姜叔叔教你那些是对付客户的，自己人吃饭随意一些。”

左弈想起小时候左尚东带他出去吃饭，他被逼着拿AD钙奶挨个和那些大人敬酒，他现在才那么抵触去应付客户。

左弈拿着酒杯抿了一小口，这种酒度数不高，他侧着脸看赵瑧言：“你现在越来越有当哥哥的样子。”

姜予林听到这句话，开始跟左弈倒苦水，说他这几年没少被赵瑧言摧残，偏偏他爸还跟赵瑧言是一边的。见到左弈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稻草，“他自己努力念双学位就算了，为什么他学习的时候我要跟着学，完了还监督我学，我那时候才是个中学生，为什么要过得那么。”

“我看你是从小过得太舒服，没受过真正应试教育的苦。”左弈不自觉拿出当哥架势。

姜予林盘算着左弈能站在他这一边，但忘了现在他俩是什么关系。二对一他肯定打不过对面两位，一对一也是，各方面都打不过。

他索性跳过这个话题：“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赵瑧言吃着左弈给他点的烤和牛：“半个月前。”

姜予林可算抓住他哥的把柄，开始疯狂输出，说他不够意思，回了国就忘了弟弟，别忘了他和王秦出柜的时候，自己没少在旁边帮他说话。

“妈昨天还问我你的情况，她想知道你有没有见到我大哥，但我不知道你们和好了，我只能说你现在孤家寡人，请她放心。”

左弈怔了怔，他没想过赵瑧言已经和王秦出柜，听姜予林的意思，王秦应该已经接受他喜欢男人。

原来有人是能接受的，左弈想。

赵瑧言察觉左弈的脸色变沉，原本搭在桌上的手放下来，覆盖在他的手背。

没事的，一切都好起来了。

*

按照原本的打算，吃完日料就去外滩等跨年。这几年赵瑧言还会时不时回国，姜予林已经八年没回来，国内对于他而言特别新鲜。

人流里，姜予林冲在前面，左弈和赵瑧言在他后面五步左右的距离。左弈连续打了几个哈欠，实在想不通到处都是人，出来有什么好玩的。

赵瑧言用手肘碰碰左弈：“前几年跨年你怎么过的？”

左弈看他一眼：“想知道啊，你先告诉我你怎么过的。”

经过刚才那顿饭，左弈已经不是那么好骗，他问什么就答什么，都会跟他谈条件了。

怕左弈听不清，赵瑧言的头往他那边偏了一点，说：“大学那几年连着圣诞假期一起放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都会回国，前几年跟我爸一起跨的年，后来知道你在上海念大学，正好卓微也在，我就在上海跨年。每次走在这条路上，我就在想会不会碰到你。”

“如果，”现在这种假设没有意义，但左弈想知道，“如果你碰到我，会怎么样？”

“看你变成什么样子，这样我才能不断说服自己，必须变成能和你站在一起的人。”

左弈笑着看他：“你没见到我也做到了，现在比我还厉害了。”

“哪里，你都拍了那么多部纪录片，我看了你们的账号，有不少粉丝等着，猜你们下一部要拍什么。”

说起下一部纪录片，他们下一部还没着落。他们工作室确实有一批固定的粉丝，经常会在他们微博账号下留言。聊一聊感想，提提建议，有几部还是粉丝给他们建议的选题。

赵瑧言越靠越近，说话时呼出的气喷在耳朵上，左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左弈“啧”了一声：“赵瑧言，你这点是一点没变，算了，不跟你争。”

“你呢？”

“在学校跟同学聚餐，工作了和同事聚餐，挺无聊的。”

他的生活怎么会无聊呢，赵瑧言想象不出来，他印象里的左弈，身边有朋友，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也许还有暗恋他的人。孤独、无聊这样的词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而他因为自己，把自己原来该有的生活都扔了。

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是什么感受，他没体会过，但他见过他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是什么模样。

他问左弈：“今年你打算怎么过？”

左弈挑眉：“我压缩拍摄时间，被员工骂像个魔鬼，不是陪你压马路的。”

赵瑧言眼神微变，再看向前方，姜予林不知走到哪儿，已经没了踪影。

“姜予林呢？”左弈问。

“不知道，这么大的人，丢不了。”

好不容易在路边打到一辆出租车，在车上，赵瑧言低头刷着手机，跨年夜连酒店也不好订。左弈扭头看着窗外，跨江隧道里风声呼呼响。直到进了电梯，左弈觉得耳边还是有风声。

他跟在赵瑧言身后，进了房间。

没开灯，黑漆漆的，能看到黄浦江，还有江对岸灯火通明的外滩。赵瑧言转身，挡着他看风景的视线。

“现在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赵瑧言离他太近，他下意识退后半步，身后就是门，他无路可退。

“我想做什么？”左弈明知故问。

“这样啊，”赵瑧言故意说，“你都开始送外卖了。”

赵瑧言退后一步，伸出手：“你给我送了什么外卖？”

“……”左弈拍掉他的手，“你能当代驾，我还不能送外卖？”

左弈靠在门上，对赵瑧言笑，露出明媚张扬的笑容。赵瑧言捏着他的下巴，吻过来。空出的一只手，伸进棉服里，搂着他的腰，让他贴近自己。

感觉到对方的呼出的气息慢慢变热，两个人同时放开了对方。

赵瑧言摸索着墙壁，找开关，左弈拦着他，气息不稳，嗓子也有些哑：“别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