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昙端着茶歇刚迈入里屋,就看见虞棂兮正站在窗前,望着那株梨花树。
眼下已是七月,梨花已全部凋零,碧昙不知道夫人在看些什么,见她全神贯注,她索性就没有出声,又退了出去。
虞棂兮回神。
明日,就是她离开的日子。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越接近她准备离开的日子,她的心就越平静。
没有她预想的那么难过,也没有她预想的那么不舍,甚至没有愤怒,只剩下毫无波澜的平静。
自从她失忆以来,她就一直活在远桥别院,活在夫君的庇护里。
离开京都,离开别院,离开夫君,她不知道她的未来究竟会如何,可当她看到那密室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她不想被人当做替身来宠爱,也不想以后被自己喜爱的人厌烦,让一切都停在刚刚好的时候,是对她,和他,最好的结局了。
就像眼前这株梨树,刚醒来的时候,它是那么洁白、晶莹,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她忽然想起,之前她站在窗前,看这满头梨花的时候,碧昙曾告诉她,这梨树,是夫君,为她而种。
现在想来,其实不是为她,是为了灵犀郡主才对。
在这京都,尚有人知晓灵犀郡主喜爱梨花,身为郡主的哥哥,夫君怎会不知。
以前的蜜糖,如今的砒霜。
她厌倦地闭上眼。
午后,云雍容还没有回来,虞棂兮本想在外面钓鱼,但外头太阳太大,有些闷热,她索性就躲在屋子里避暑。
一个人在屋内,有些无趣,但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思量,时间便过得很快。
到了傍晚,她有些困了,便走到床榻边,脱衣,睡觉。
也许是思量过多,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如愿逃离了远桥别院,去了清州。
在清州,她租了一个小院,每日,每日,过着平淡的日子。
然后有一天,夫君忽然来了。
他闯进院子,质问她:“为什么离开?”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心中酸痛如绞,她明明都已经主动离开了,他为何还要追来。
见她不说话,他又望向旁边,既心痛又生气地:“你就是因为他,才离开我的?”
她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她的屋内,还坐着另一人。
不,不是的。
她慌忙转头,抓住他的衣袖:“不是的,不是因为他。”
夫君却伤心地:“不是为了他,还能为了什么......”
她使劲摇头,不是的,她心里,就只有夫君一人,哪还有什么别人。
“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了,但你放心,我不会就此放过你的。”
夫君清润的眸子忽然变得晦暗不明,他朝她,古怪地笑了一下,而后从身上掏出一把刀来。
她脸色一白:“夫君,你这是?”
夫君没有看她,而是快步提刀往那人身上砍去:“你不是喜爱他吗?我杀了他,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她惊恐地看到那把刀划开了那人的脖颈,那人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夫君的白衣。
夫君的脸上、身上都是血。
他站在背光的暗处,任由血不停地滴落:“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她忍不住尖叫。
倏然睁开眼。
原来是在做梦。
她躺在床上,半响没有起身,联想到方才那个梦,她哑然失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醒了?”
虞棂兮侧头,她这才发现夫君正站在窗前。
原来,夫君已经回来了。
也不知这一觉她究竟睡了多久。
外头天色已黑,云雍容差人,进来点亮琉璃灯。
她和夫君如往常一般,用过晚膳。
而后坐在一起,他在看书,她来看话本。
到了晚些时候,他们相拥着入眠。
只是这一觉,虞棂兮却没有睡好。
次日一早,云雍容便要前往云水城。
他这一次,不仅是去外派公务,她觉得,在处理公务的同时,他一定是会去探望灵犀郡主的。
选在这一日,是最好、最合适的。
她有些兴奋,有些紧张,还有些跃跃欲试。
与此同时,她的内心深处,还有些怅然,有些不舍,有些留恋。
没关系的。
她告诉自己。
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自己更加重要。
离开夫君,她也能过得很好。
只要不是亲眼看到,夫君和灵犀郡主在一起,没有听到,那些夫君对别人的体贴关怀,她想,那些和夫君在一起的回忆,也能很好的,支撑她过完下半辈子。